包裝銀花



『因為我的頭腦不好,所以能不能在死前,稍微安慰我一下呢?』

騎士有十三個,假面剪刀手(須藤雅史)、假面蓋(芝浦純)、還有假面萊亞(手塚海之)都已經死了,那麼下一個會輪到誰?

『那個時候,我占卜出來,下一個會死的騎士……是你。』
『手塚!』
『真是太好了……騎士的命運已經改變了……我的占卜……終於不準了……』

真司坐在『花雞』咖啡廳中,苦惱的抓抓頭,然後又無意識的咬咬筆桿。從當上假面騎士到知道騎士必須彼此戰鬥以來,他的心裡就一直有個陰影存在,好像有根針插進胸口似的,隱隱在發疼,可是一旦想拔掉刺,那微酸的痛苦就會鑽進血液中,一下子消失掉了。
即使如此,那根刺仍舊存在著,在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又慢慢的竄出皮膚,扎在最痛的地方。
不知道是否因為稍微預測到未來可能發生的情景、還是因為受到了手塚死亡的陰影籠罩,真司的臉色跟平日的開朗相差甚遠。
「喂!腳抬起來!擋到了。」
真司皺起眉,望向手上拿了隻拖把,對自己粗聲粗氣的蓮。
「什麼嘛、我現在是客人,你對客人的態度是這樣的嗎?」然後指指桌上的紅茶,證實了『我現在是客人,你要尊敬我』的論調。
「在這裡白吃白住而且到目前為止還不曉得摔破幾個盤子的傢伙,也可以算是客人嗎?」蓮冷笑的進行他一貫的吐槽。並非他真的很討厭真司,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對於眼前這個常常一臉笑的很白痴的傢伙,就是會忍不住要損他一下。
「我哪有白吃白住!」真司辯解道:「我可是有繳房租的!」
「你繳的錢根本就不夠補貼你摔破的東西。」蓮哼聲,拖把直接刷過真司的鞋,然後在他尚未反應之前,又從鞋上濕漉漉的刷了回來。
「哇啊!我的鞋!蓮你太過分了!」真司欲哭無淚的叫:「我現在只有這雙休閒鞋呀!」
「你還有涼鞋嘛!反正現在是夏天。」蓮笑的一臉欠扁,可惜在現實世界中,真司是打不過他的。
「你叫我穿涼鞋跑新聞?」真司站起身,用力的拍了下桌子,可是除了讓自己的手很痛以外並沒有其他的作用。
因為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秋山蓮,就算自己對著他用力的發了很多次脾氣以及無奈的抗議,都完全不會有作用的蓮。真司深切的感到上天創出蓮這傢伙真的是專門來剋自己的。
「有關係嗎?」蓮雙手掌撐著拖把的柄,然後將尖瘦的下巴輕輕的放在重疊的兩隻手上,模樣像隻優雅的黑貓。
「當然有、這樣會讓採訪的對象感覺我很不正經啊!」真司大聲疾呼。
「你本來就不是個正經的人哪。」蓮改換單手握住拖把,然後直直的伸出右手用力抓了下真司那頭黃褐色長髮,「這種頭髮、」接著又摸上真司左耳上的紅色珍珠型耳環,「還有這個。」
真司一瞬間脹紅臉,總覺得被蓮所觸碰的地方,有種很奇怪的搔癢感。
「我……我就喜歡弄這個樣子啊……」真司此時連話都有點說不清楚。
「在意涼鞋卻不在意染頭髮和耳環?」蓮又冷笑了幾聲,然後放開真司耳上的手。「可真是雙重標準哪!」
「你簡直不可理喻!」真司說完,匆匆的收拾桌上才剛剛動筆的新聞稿。本來想趁假日把欠大久保學長的文字稿趕一趕,但現在被蓮一鬧,卻也已經沒有那個心情了。
真司的臉頰發燙發紅,在蓮眼中,那只不過是惱羞成怒的表現。但是真司的心臟卻不受控制的跳的很快,傳入自己耳裡的咚咚聲,聽起來都覺得很不好意思,只想馬上逃離現場。
「只是說實話而已。」蓮這麼說的時候,已經又彎下腰來拖地了。
「我不想跟你說話了!」真司胡亂收拾稿紙,往懷中一揣,幾乎是用跑的上了二樓,然後重重的把房門甩上。
「如果你真的能履行,那麼我還輕鬆多了呢。」蓮淡淡的回應。
此時他突然瞄到剛才真司停留的桌面上,遺留了一本紅色的記事本,蓮抽起後隨手翻了幾頁,內容應該是真司最近採訪的資料,還是一些不入流的小道消息,像是有人釣到金色鮭魚、或是某個小牌影星跟情人吃早餐等等。
若是要寫稿子的話,得需要這個東西才行,如果是桃井令子這種腦筋好的人如果將記事本丟了也許還可以單靠記憶完成報導,但寫稿者是城戶這個笨蛋的話,結論只有……『難』。
蓮順手將剛才真司桌上放著還八分滿的紅茶一飲而盡,反正自己也渴了,神崎伯母也交代最近能省的就省,開源節流最重要,可以喝的倒掉也可惜……
嗯?還挺好喝的?該不會是城戶自己泡的吧?這傢伙似乎除了料理以外,其他的地方還真是一無是處。也許比起當記者,還不如改行去做廚師比較好吧?但那家餐廳的碗盤全都得換成塑膠的才行。
蓮想到這裡,不由得笑出聲。等一下看城戶那傢伙怎麼找筆記,他壞心眼的將記事本放進口袋,繼續拖地。欺負真司的行為似乎會讓他的心情好上那麼一點。

「我是變態嗎?」真司可憐兮兮的趴在自己的床上,手還用力壓著自己的耳朵。
他感覺的出來自己體溫的差異,至少現在自己的臉頰摸起來,簡直就像個得重感冒發燒的病人。
「我對男人心跳加速個什麼勁啊?」真司繼續自言自語。「還咚咚咚咚跳的那麼大聲!萬一被蓮聽到的話,不就丟臉死了。」
「為什麼會這樣?」真司哇啦哇啦的叫。「我一定有問題啦!」
話才嚷完,他扯起一旁本來早上就沒折好的被子猛烈的蓋住頭部,直到十分鐘後終於氣悶才緩慢的掀開,兩眼還狐疑的滾動,一副好像有人在哪裡偷窺自己的模樣。
「唉……不行。要是再想下去的話,煩惱的事情又會變多的。」自己的腦袋有時候連想一件事都會覺得轉不過來,要是再增加事件的話,腦子一定會因為運轉過度而燒壞的。
就打算這麼決定的真司,用力吸了口氣替自己壯膽,然後抽起剛才放在床頭的稿紙打算開始寫三天前早該完成的進度,不是他故意偷懶,而是因為這幾天每回他想寫點東西,就是會有怪獸出來搗蛋,加上還有其他林林總總的雜務、跑腿、取材、採訪等事情,即使他的資料已經準備充分,連照片都洗出來了,但就是無法如願以償的動筆寫稿。
拿剛才來說吧!才正要動手寫呢、卻又被蓮給弄亂了心思。
真司的手在稿紙堆中翻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那本有關採訪內容的記事本。奇怪?剛剛明明還在呀!啊、該不會忘在樓下了吧?
原本去失蹤的地點找線索是一般人的常識,但這個合理的舉動對於現在的真司而言,卻是相當有難度。因為他不想這麼快就再度下樓去面對剛才那個讓自己異常臉紅心跳的人--秋山蓮。
除非蓮現在出去了!對、蓮不是都會做完工作後就會馬上出去的嗎?算算時間,地也應該拖好了吧?
那就偷偷去探探情況好了。真司嚥了口口水,從床上爬起走到房門邊,然後輕手輕腳的推開門,但卻被突然出現的面孔給嚇了好一大跳而往後跌坐在地上,那種類似受到重擊的程度大約跟被北岡的強力降臨給射到差不多。
「看到鬼也不用這樣吧?」蓮望著以悽慘姿勢跌坐在地上的真司,又好氣又好笑的問。
「蓮、蓮蓮……」真司女孩般秀氣的臉上才剛降的紅潮,卻在此時老實的又爬上來,而且似乎有比剛才更加嚴重的趨勢。
「叫一次就好,我聽的見。」蓮無視於地上的真司,逕自走回自己的床邊換衣服。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城戶就會叫著自己的本名,也許是跟著優依一起叫的吧?雖然一開始是相當的不習慣,但是時間一長也就隨那傢伙去了,若是現在萬一聽到城戶叫自己『秋山』,他還會猜是否這小子的頭殼壞去了。
「蓮……你、呃、你拖好地啦?」真司從地上爬起來,揉揉摔痛的屁股,隨便扯開話題。
「嗯。」蓮簡潔的只應了一聲。
真司轉向蓮所在的方位,恰巧瞧見正要將短衫套上前,蓮光裸的背,一瞬間他低下頭去,耳邊又清楚無比的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為什麼會這樣?真司感覺丟臉到幾乎掉淚。果然自己是變態嗎?為什麼會對著一個男人的背部發情?不、重點是,那個背部的主人還是『那個』蓮哪!
「喂!城戶。」
在真司聽到蓮的聲音猛然抬頭時,蓮早已換好衣服站在自己面前了。當蓮看見真司眼中蓄滿透明的淚水時,還真的嚇了一跳,有點失措的冷聲問:「你怎麼了啊?」
該不會是因為採訪的記事本掉了而哭吧?蓮只想到這個可能性而已。
「嗚……」真司揉了揉眼睛,許多淚水滑下臉頰,哭泣的方式跟小孩子很像,只是壓抑過了。
「喂、城戶、我筆記還你就是了,這麼大的人還哭,丟不丟臉!」蓮從口袋掏出筆記,將之遞到真司面前。
這回反而換真司疑惑了下,用沾了淚水的手接過筆記,甚至還禮貌的道了謝。只是當他抬頭又看見蓮的臉,大大的眼睛眨了幾下,又是一堆淚水滑落了下來,表情哀怨的好像有誰死掉了一樣。
再怎麼也不可能是因為筆記失而復得而感動落淚吧?蓮擰起眉,手臂也環繞在胸前。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而那麼難過?若是現在丟下這傢伙就走掉也未嘗不可,但是他卻早已認知到,他無法放下這個名為城戶真司的男人不管。
要不然他不會到現在都無法下手殺了城戶,而且還相安無事的共處一個屋簷下,甚至為了這傢伙而產生一些身為假面騎士不需要有的迷惑。
「呼……說吧。怎麼回事?」有了洗耳恭聽的慾望,蓮很難得的用關心的口吻問著。
但真司只是用力的晃了晃腦袋而已。他什麼也沒說。
就算真司再單純,他也很清楚的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該』、『不能』說出口的。

「嗯、這個餃子好好吃。」優依很高興的挾了個水餃很沒淑女形象的大口吞落。
「對吧、我做的餃子是世界第一!」真司挾了一整碗的水餃,愉快的回應優依的稱讚。他包的餃子,可是連擁有大廚級手藝的吾郎都來討教做法的呢!
「你乾脆改行當廚師算了。」蓮沾著醬料,一貫冷淡的說。
「既然覺得好吃的話,就老實點稱讚嘛!」真司嘟起嘴,用力用筷子戳著自己碗裡的食物。
「還能吃。」蓮揚眉。也許這是他的最高讚賞。
「你這個人啊……」真司吸了口氣,在很多時候,他都會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蓮好好揍一頓再說,可是卻總是無法真正的行動。
原因之一自然是因為萬一真的動手,自己又打不過蓮,原因之二則是一看到蓮那張永遠帶著些許憂鬱的臉,怒氣就會不知不覺的消散了。
也許還有其他原因。
蓮就像個帝王般的,斜睨了真司一眼,似乎是有點得意真司奈何不了自己般的,又繼續低頭吃別的東西。
「別在吃飯的時候吵架。」優依已經習慣兩個大男人像小孩子般的無聊對抗意識,但仍舊說出不知道是第幾遍的提醒。
「那是蓮他……」真司狠狠的瞪了對面的蓮一眼,但是卻又馬上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我可沒怎樣喔。」蓮勾起嘲諷的嘴角。
「今天嬸嬸不回家,你們也安分一點吧?」優依將碗掏空後放下筷子,「等一下蓮去洗碗,真司去刷廁所。」不讓真司插手洗碗的家事分擔,當然是為了店裡僅存的碗盤著想。
「是……」真司無奈的回答。
一定得這麼相處嗎?整天大眼瞪小眼……蓮真的就……那麼不喜歡自己嗎?

沒有那種聲音,還真的覺得怪怪的……
所謂習慣法則,該不會就是這麼回事吧?
蓮將手臂枕在後腦勺上,在時鐘跳到凌晨一點整的時候,眼睛仍舊睜的大大的盯著天花板。很好、該死的那傢伙居然讓自己睡不著?
四周相當安靜,安靜的很可惡。平時都會不斷傳來的打呼聲,今天一反常態的靜了下來,這下可好了,平時聽慣了的聲音現在消失無蹤,莫名其妙的造成了自己反而睡不著的效應。現在是怎樣?城戶那傢伙是拿了曬衣夾把自己的鼻子給夾起來了嗎?
突然蓮聽到對面床傳來被子的摩擦聲,接下來是為了兩人的隱私權而加裝的隔離吊簾被慢慢掀開的聲音,雖然聲音不大,但在尚未睡著的蓮耳裡,卻是聽的相當清楚。
『半夜上廁所?』蓮無聊的想。
接著是拖鞋沙沙的拖地聲,喀擦、想是拉開門,走出去了。

真司蹲在花雞外頭的庭院裡,用力揉了揉有點紅腫的眼睛,現在真是越來越糟糕了,就連睡覺的時候也老是想到蓮那張掛著濃濃鬱色的臉。
所以睡不著是理所當然事情,然後他想起今天下午被蓮給弄濕的鞋子,反正也好久沒洗鞋子了,就來清理一下吧。
從院子角落用力拉出水管,還不小心撞倒兩個草花盆栽,在他抱怨自己笨手笨腳的同時,將盆栽給扶了回去。
「啊、忘了拿刷子。」真司拍了下自己的頭。然後又咚咚的跑回花雞內的浴室,抓了刷子和清潔劑,再度走到庭院中。
「我果然是個糟糕的人……」真司嘆著氣,蹲下身來開始用力刷著自己這雙從畢業後就沒有換過的橘色破鞋。他喜歡橘色,總覺得亮亮甜甜的感覺很舒服,所以他的持有物品大多是橙色系為主,以前他的頭髮還是染成橘色的呢!只是現在已經退成淡棕色就是了。
頭髮……今天早上才被蓮摸了一下、不、是粗魯的抓了一下。真司苦著臉。頭髮應該沒有感覺吧?可是為什麼癢癢的?自己都有準時洗頭啊……
「現在好像想這種事情也沒用。」真司放下水管,又揉了揉眼睛,有些泡沫噴進眼睛,所以痛痛的。
嗯……蓮喜歡的顏色……應該是黑色。
黑色的皮大衣、黑色襯衫、黑色背心、黑色皮褲……還真是全身上下都是黑色呢!夏天都不會熱的啊?
真司想著,嘟起嘴說:「身上穿黑的、心肝也是黑的!」然後他將手伸進鞋子中,將鞋墊抽出來,「只會欺負我而已!真要有辦法的話,怎麼不去欺負淺倉?」
才說著,水管卻從手上鬆脫,水流稍強的水管就像蛇般扭動著,四處噴著水,等真司手忙腳亂的好不容易抓緊水管,卻早已被弄得一身濕。
真司摸了摸頭髮,從髮稍還滴落不少水下來,「我真的是笨蛋啊……」然後他又揉了揉眼睛,好痛,水噴進眼裡了。
用力甩了甩鞋子,但卻又因為手濕滑的關係,一隻鞋從手中呈拋物線的弧狀飛了出去,直到撞到圍牆邊,掉落在灌木叢底下。真司只好難過的放下另一隻鞋,拖著腳步走到陰暗的樹叢邊,採取瞎子摸象的方法胡亂摸索一氣,花雞外的路燈並沒有想像中的亮,尤其這裡又是照明範圍外的死角,在夜間幾乎看不見東西,更何況找個目標不明顯的鞋。
良久後真司總算全身髒兮兮的從灌木叢下爬出來,只見他兩隻手以及膝蓋都沾了泥巴,頭髮上還黏了片枯葉,狼狽萬分的垂著頭。手上捏著一隻同樣也是骯髒的鞋子,唉……只能重洗了……
「喂!你真的不折不扣是個笨蛋耶。」
真司抬起臉。蓮骨感十足的臉映著圍牆外的路燈,生硬卻完美的呈現在真司眼前。
「……蓮?」真司眨了下眼睛,鼻子酸酸的,胸口也酸酸的。「你要出去啊?」此時的他只能想到這種笨問題。
然後他伸手要去揉眼睛。早上就已經被看過丟臉的樣子,現在絕對不能再……
他的手才剛要碰到眼皮,卻被迅速的抓住了。
真司詫異的望著蓮稍微擰著眉的表情,眼淚卻已經來不及的阻止的落下來。
「手髒就不要碰眼睛。然後先把鞋子放地上。」蓮用力將真司的手拉到半空中,然後說:「就這樣不准動。」
真司在慌亂間,只能聽從蓮的話,乖乖的一動也不動。
蓮彎下身撿起放在地上的水管,開了水、調整水量,抓下真司的手,很仔細的沖乾淨。這傢伙真的是……笨手笨腳到讓人看不下去,然後進而讓人忍不住就會去推他一把。
「好了。」沖完手,蓮不太耐煩的問真司:「褲子要不要也順便?」
「嗯?」真司還沒碰過如此溫柔的蓮,而且他的眼淚還在流,只能嚥了口水不回應。
「好啦、不要哭了。」蓮嘆口氣。拿起水管的水往真司的牛仔褲上沖,他偶然抬頭,看見真司眼角掛著的淚水,輕咬下唇的隱忍表情,從髮稍落下的水珠,因為霧氣而比平日還要閃亮的眼睛,綜合起來相當的撫媚。
平常的臉就已經夠像女的了、現在還更……
蓮不知不覺的咬著牙,拋下水管,站起身伸手用力抓亂真司的長髮,沾上他髮上的枯葉,自然而然的也落了下來。
「你做什麼!」真司還含著淚,但是口氣已經恢復平時。
「我覺得以後你還是不要自己一個人洗鞋比較好。」蓮斜著眼,一如往常的冷笑著。
剛才自己是怎麼了?那種一瞬間有點失控的情緒……
「你、」真司用力揉了下眼睛,「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看我的!」
「從你說誰黑心肝、誰有種就去單挑王蛇之類的……」蓮勾著嘴角,「說人壞話還說那麼大聲,沒聽到也很難吧?」
「蓮你最差勁了!」真司叫道。居然……看了那麼久……
「啊、是嗎?」蓮無所謂的應著,然後從口袋中掏出一包東西扔給真司。
真司愣愣的接下,低頭一看,是一包已經開過的面紙巾,上面還印著讀賣新聞的廣告,一看就知道是路邊工讀生發的。
「眼淚擦乾淨吧、難看死了。」蓮說完後,轉過身回店裡去了。
真司無言的捏著那包面紙巾,突然有種難以言諭的感觸。

「吾郎,把東西撤下去。」北岡幾乎是用一種很鄙夷的口吻,吩咐著自家的保鑣兼秘書再兼管家的由良吾郎。
「是、先生。」吾郎聽話的開始動手收拾原本桌上擺放的精緻蛋糕和柳橙汁。
「喂!至少也讓我喝口果汁啊!」真司不滿的抗議,「好歹我也是有帶禮物來的。」
「又是便利超市買的一千元禮盒,果然是不成敬意的東西。」北岡瞄了正在收拾東西的吾郎一眼,說道:「等下給這傢伙一杯開水就好了,連檸檬汁都不必加。」
「是、先生。」吾郎點頭,迅速的將桌上的美食給撤回廚房去了。
「你啊……怎麼會這麼討厭呢?」真司握緊拳頭。眼前的北岡秀一在某種程度上,是個比蓮還要欠人揍的存在。
「要不是我以為令子小姐要來,我才不會請吾郎準備蛋糕呢!真是卑鄙啊、居然叫令子小姐打電話說要來採訪我這個超級律師,結果來的人卻是你這個笨蛋,這叫我怎能高興呢?是吧、城戶君?」北岡一臉懊惱,十隻手指優雅交握的擺在腿上,頭髮打理的光滑柔亮,右邊西裝前領側的律師徽章擦的閃閃發光,可見是真的很期待跟桃井令子的碰面吧?
「我想呢……令子小姐應該『只』說我們ORE新聞社要派人過來採訪,可是沒說是要派誰來吧?」真司扯著嘴角,這時吾郎端來一杯水,真司道謝後大口喝下。可惡、真的沒加檸檬汁!
「真是的、你有話就快說吧!我可是超級律師喔、可沒什麼時間跟你這種平凡小市民瞎混。」北岡感到無聊的支著自己那張專騙女人的俊帥臉蛋,慵懶的口吻很明顯的瞧不起眼前的菜鳥記者城戶真司。
「標題是『北岡律師與中津重工社長女秘書勾結』,副標題是『兩人有不純潔的肉體關係』,黑字加粗體則為『中津重工的社長貪污事件疑似由這兩人』……」
城戶唸到一半,北岡就大聲的打斷他的話,「還黑字加粗體?我還彩色藝術體咧!這種空穴來風的東西是怎麼來的啊!」
「標題是令子小姐想的。」城戶的一句話,就讓北岡乖乖的安靜了好一會兒。
「令子小姐她完完全全誤會我了啊!這樣的報導對我的聲譽會有很大的影響!」北岡安靜沒一下,又開始哀嚎著。
雖然真司很想提醒北岡,『你的聲譽本來就不怎麼樣了』,但他還是很識時務的閉起嘴,就等北岡繼續說。
「喂、城戶,令子小姐現在在吧?」北岡突然一臉嚴肅的問。
「你要做什麼?」真司問。
「當然是馬上去找令子小姐解釋清楚,其實我跟中津重工的奈美完全沒有關係啦!」北岡很快的站起身來,用力撥了下自己的秀髮。
「啊、對方原來叫奈美啊。」真司掏出筆記本,作出打算記下來的動作。
「喂、別寫啦!」北岡抽過真司的筆記本,漂亮的甩出個圓弧狀,然後丟到班公桌旁的垃圾桶中。
「啊、我的筆記本!」真司眼見自己的筆記本被扔到垃圾桶中,馬上衝過去拾了回來,這本可是他身為一個專業記者最重要的東西,就跟刑警拿警察手冊是一樣的意義。「可惡、我還是去告訴令子小姐,這件事有很高的真實性……」
「好好、別去講,你到底想幹嘛啊?」北岡急忙阻止,「怎麼就只有現在才變的精明啊?」
「我還是走好了,連杯果汁還有蛋糕也沒有的地方……」真司假意悲傷的嘆口氣。
「啊啊、吾郎,把剛才收下去的東西拿回來。」北岡無奈的說。雖然城戶不過是個小小的菜鳥記者,但似乎跟令子小姐的關係不錯,要是這傢伙老是跟令子小姐打小報告的話,她對自己的印象只會越來越差的。
「謝啦。」真司愉快的接受北岡絕對不是出自於好意的食物,在吾郎將蛋糕點心果汁端上來的瞬間,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啊?」北岡望著真司粗魯的吃相。
「喔、對喔!」城戶抓抓頭,「其實說來採訪還是其次啦!我是來問你有關……嗯、稍微私人一點的問題。」
「啊?我可不會告訴你我睡覺的時候穿什麼花樣的睡衣喔。」北岡神氣的攤手。
「誰想知道那個啊!」真司吞下一顆草莓時,差點被噎到。
「那你想知道什麼?」北岡問。
「你真的……喜歡過人嗎?」真司雖然嘴邊沾著些許的奶油,但是眼神卻是相當嚴肅的。
「什麼啊?像我這種這麼重感情的超級大帥哥,怎麼可能沒喜歡過人呢?」北岡雖然是愣了一下,但還是回答出相當有『北岡秀一』式的自戀答案。
「我很認真的在問啊。」真司垂下長長的睫毛。
「我也是很認真的在回答你喔!」北岡勾著嘴角笑了笑,「喔……我知道了,你是想來找我這個愛情專家來討論你的感情問題的吧?嗯、好吧、看在都是騎士的份上,我諮詢費用考慮算你便宜一點。」
「那還真是謝謝你喔。」真司苦著臉說。真是個死要錢律師,不過他已經夠窮了,一毛也不會付。
「不會、哪裡。」北岡換上一臉專業的笑容,變臉之快讓真司咋舌。
「最近看到那個人的時候,心跳會加快,臉會發燙。」真司低著頭,拿起叉子將盤上剩下的奶油刮乾淨,然後放到嘴巴裡。
「喔、很好啊。」
「才不好,我覺得自己像個變態,還會盯著對方的背部發情。」真司脹紅臉說。
「喔?那有點嚴重喔。」
「對啊……但是最讓人難過的是,那個人根本不喜歡我。」真司抬起頭來,北岡甚至看到他眼角閃著的淚光。
這小子不會是認真的吧?
「那麼是單戀啊?」
「反正是個個性惡劣、只會欺負我,然後嘴巴又壞、然後獨斷獨行,怎麼都勸不聽的傢伙!」真司已經不管北岡在說什麼了,只一個勁的把心中的不滿發洩出來。
「秋山蓮。」北岡只說了一個名字。超級律師的觀察力不可小覷。
「咦咦咦咦咦!?」真司就像個被磨損到的唱片,發出了尖叫。
「沒想到你不只是個笨蛋,而且還是同性戀啊?」北岡搔了搔臉。
「我才不是!」真司反射性的抗議。不過到底是抗議意自己不是笨蛋還是抗議自己不是同性戀,這就不得而知了。
「那你喜歡秋山是怎麼回事?」北岡就是有辦法讓對方慢慢的掉進自己的語言陷阱,職業病嘛!
「我不知道!」真司嘟起嘴。
「所以你是同性戀。」小羊踏進陷阱裡了。
「別一直同性戀同性戀的說!我還不確定!」真司叫道。就是因為這個樣子,所以才來找北岡商量的呀!
「喔、反正戀愛是個人自由嘛!那麼你就好好加油喔,要是秋山的女朋友要告你妨礙家庭的話,就來找我吧,因為我是超級律師嘛!我會考慮算你便宜的。」真不愧是北岡,三句不離本業。
「你啊……就只有這種話好說嗎?」真司氣惱的問。
「那我該說些什麼?」北岡微笑著問。
「例如說一點建設性的意見啊……你不是頭腦很好嗎?」
「喔、好吧、那你走過來一點。」北岡終於認真的點點頭,一副要傳授傳說中秘技的表情。
真司不疑有他的走過去,只見坐在皮椅上的北岡,一瞬間站起身,捧起真司的臉就吻了下去,接著手還很迅速的的一個個挑開真司襯衫前的鈕扣。
「唔唔……哇啊!」終於推開北岡的唇,真司大口喘著氣,「呼哈……你在做什麼!?」然後他護著胸前敞開的地方,臉上的表情又羞又怒。
如果不去計算腦容量的話,這傢伙簡直比女人還要可愛……北岡想。
「教你如何誘惑秋山的方法。」北岡毫無罪惡感的舔舔唇。
「我才不要學這個!」真司怒吼著,然後將襯衫的釦子扣回去。
「這個不是很有建設性的技術指導嗎?」北岡說著,拿起桌上那面自戀者必備物的道具小鏡子轉向真司,「自己看看鏡子裡的你,是不是很撫媚動人啊?要是再加把勁,說不定連淺倉都會心動喔!」
「去你的!我幹嘛去誘惑淺倉啊!」氣到口不擇言的真司,連髒話都脫口而出。
「只不過是比喻而已呀,別那麼生氣。」北岡又坐回皮椅上,手指仍舊優雅的擺回膝上。
「會來找你商量的我真是個白痴!」真司摸著紅腫的唇,眼裡含著淚水大吼。
「就算再承認一次事實也於事無補。」北岡惡劣的諷刺道。
「我要走了。」真司抿起嘴。
「慢走喔,吾郎、幫他開門。」北岡笑咪咪的說。
「謝謝招待。」
真司雖然氣鼓鼓的,但仍舊很有禮貌,也許就是這個優點,才讓身邊同樣身為騎士的所有人,都些微的受到單純思考的影響,進而一點點的改變了對於騎士生涯的態度。
「城戶君……」吾郎無表情的替真司拉開門,但眼裡似乎有些許同情的意味在。
「我走了。」真司大步的跨出門。當然沒有付任何的終點費。
「先生……」吾郎帶上門後,欲言又止的望著仍舊一臉悠哉的北岡。
「那種恢復力根蟑螂一樣快的傢伙不用去管他啦!」北岡像個小孩般,很快的轉了圈氣派的旋轉皮椅,又說:「秋山那傢伙……我想嘛……」
「嗯?」吾郎疑惑的出聲。
「不、沒事。靜觀其變吧。」北岡冷冷的笑著。

真司騎上鮮橘色的愛車,滿肚子的火氣。幸好他還有吃了看起來很高級的蛋糕很很甜的柳橙汁,要不然不就被北岡那傢伙白白整了嗎?
什麼誘惑啊!鬼才想要去誘惑蓮那傢伙!哼……
啊、突然真司在路中央想起一件相當嚴重的事,無視於他後頭狂催的喇叭聲,真司映在自己後照鏡中的臉只能以『蒼白』加『震驚』來形容。
『完蛋了……剛才那個是初吻耶……』
「前面的!你到底要不要騎啊!」已經有人在罵了。
『初吻居然就被一個男的給……而且還是那個惡劣的北岡!』真司完全沒有反省是自己愚蠢到去找北岡商量感情問題的實際性,一個勁的在內心暗罵。
「嗚……」真司邊哭邊用力催動油門,很快的往前衝,瞬間加速到時速120,一下子就不見蹤影了。
「真是的!就是有人欠罵!」東京街頭,這種不懂得體諒心情不好者的人,比比皆是。

蓮真的覺得,最近他看見真司哭的表情比他笑的一臉呆滯的表情要多上許多。
這回真司又再哭了,只是沒讓別人看到眼淚,因為他是坐在自己的床上,懷裡抱著一疊從廁所拿來的抽取式衛生紙,只要眼裡才剛蓄滿淚水,馬上就抽一張起來按在臉上,所以只能看到他的眼眶邊紅腫的模樣。
因為正專注在哭泣的真司沒注意到蓮已經回到房裡了,所以仍然拼命的啜泣著,等到他終於回神過來,卻發現蓮現在正支著頭,坐在自己對面不到兩公尺多的床上,就這麼望著自己擤鼻涕。
「哇啊啊啊!蓮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真司迅速退向床內側,卻因為用力過猛而頭去撞到後方牆壁,痛的他馬上緊抱著頭哀嚎不已。
「嗚……好痛……」
蓮揉揉眉間,嘆口氣。怎麼會有這種笨蛋……怎麼會有這種笨蛋……
「你啊……」蓮爬起身,走向真司說:「在現實生活中看到你的行為,真的是很讓人懷疑你是假面龍騎耶……」
明明在鏡世界中還曾經打贏過淺倉的王蛇,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是在騙人。
「囉唆!反正我就是會被你當笨蛋看!」真司抬起頭瞪了蓮一眼,卻又因為剛才撞到腦袋的影響,疼的他又低下頭去,手掌壓著後腦勺。
「把你當笨蛋的人,絕對不只有我一個。」蓮篤定的說。至少在他確定的人選裡,一定會有北岡、淺倉、以及死去的芝浦等人。
「既然不是來安慰我的,就走開,我已經很痛了……沒有必要……再戳我……」真司越說越難過,終於連衛生紙都沒有用了,眼淚嘩啦嘩啦的流個不停。
蓮又嘆了口氣,真司這副好像死了誰的表情還真讓他有點看不下去,他拉過真司的手,大掌壓上真司的後腦,就像安慰般的開始輕輕按摩起來。
「蓮……你……」
「閉嘴!」蓮不耐煩的說。自己這種行為就連想到都覺得該死,安慰城戶?說出去絕對會被北岡那傢伙恥笑一輩子。
「嗯。」真司聽了蓮的罵聲後,果然不再說話了。
撞的可真大力,腫的很大呢……蓮邊按邊想。自己是多長了個眼睛還是少了個鼻子啊?要不然這傢伙怎麼最近看到自己不是被嚇到就是哭?
真司的淺褐色長髮被撥開,從後腦下到頸子露出白皙的皮膚,下面有粉色的血管在流著,蓮就像被什麼人給操縱似的,手漸漸從真司的後腦滑到了頸上。
只有一下子而已,蓮回過神,很難以致信的望著自己的手。剛才自己是想幹嘛?
真司感覺蓮停下動作,後腦也真的沒那麼痛了,然後他慢慢抬起頭,恰巧對上了蓮錯愕的眼神。
真司撇開頭。
蓮抽回手。
兩人都不知道個時候該說什麼比較妥當。
最後是真司先說了:「剛才……謝謝……」
蓮只應了聲『嗯』。
「我今天……被吻了……」真司慢慢的開始說。
雖然很想回答『那又怎麼樣』的蓮,看見真司相當難過的表情後,決定還是沉默的繼續聽比較好。
「是北岡……」
「什麼?」蓮聞言還真的被嚇到,北岡?女人主義至上的北岡去親一個男的?還是這又是繼讓由良裝死後的最新擾敵技倆?若是真的,那也太不擇手段了吧?
「那是我的……初吻啦……」真司用一種類似撒嬌又哀求的口吻嗚咽著。蓮甚至看到真司的耳朵都開始泛紅。
「呃……」也就是說初吻才是重點是吧?這傢伙幾歲了都還沒接吻過……不、是對象問題,若是自己跟北岡……噁……那種畫面連想都別去想比較好,噁心死了。
好吧、若是城戶真的被那個北岡給吻了,會傷心成這樣也是很有可能的事……而且以城戶的個性來說的話,絕對不可能一下子就當成被瘋狗給咬一口就了事的。
但現在的情形又該怎麼處理呢?一、不管這城戶讓他自生自滅,二、繼續安慰城戶直到這傢伙平復,三、不知道。
在蓮尚未作出抉擇之前,真司卻說了:「我……已經沒事了……嗯、沒關係。」
真司仰起頭,笑了出來。
已經不會再哭了,真的、不能再哭了。
蓮望著真司的笑容,怎麼也不會相信,那是『我沒事了』的表情。
曾幾何時,城戶的笑臉看起來已經不再那麼傻氣單純了?

「真司!這是什麼東西!?」大久保獰笑的望著真司,手上握著一份被揉爛的A4影印紙卷。
「新聞稿……」真司低著頭,心虛的說。
「這種如同幼稚園小孩般的文筆,你是想要我們ORE新聞社的名聲掃地是吧?」大久保抓著那份被蹂躪過的紙張往真司頭上打去,「拿回去重寫。」
真司就像個被醫生宣布只剩一個月好活般、臉色蒼白的走回座位。
「真司君……如果想辭職了,要告訴我喔!這樣公司的網頁就不用放你的照片了耶!」島田笑咪咪的說著,她今天的髮型是一堆沖天炮上頭綁上一堆彩色絲帶,相當的醒目。不過她之前相親時還做過更勁爆的打扮,現在還是小意思。
「嗚……」真司發出低低的哀鳴。怎麼大家都在欺負自己嘛……
他坐到電腦前,開word叫出舊檔案開始修修改改起來。難道大久保學長不覺得這種寫法淺顯易懂嗎?雖然真司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文筆不怎麼樣是個不爭的事實,但因為被罵還是會難過,所以只能在心裡想著會讓自己好過點的理由。
最近這樣幫自己找藉口的情況變多了。工作上的事情、神崎士郎的事、淺倉的事、清明院大學的事、騎士的事、還有……蓮的事情。
工作他還是努力的做著採訪,雖然重大的新聞依舊輪不到自己。
神崎士郎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一切真的都跟優依有關嗎?雖然跟蓮去神崎家的老宅調查了幾回,仍然不知其所然。
淺倉雖然在北岡策劃下再度入獄了,可是仍然有逃出來的可能性,就算他拿不到變身盒子,還有一個能在鏡中世界穿梭的神崎士郎會幫那傢伙……再怎麼說,淺倉威都是騎士啊!
清明院大學正在進行的實驗到底是什麼?那個叫做香川的教授說要關閉鏡世界,但是方法呢?還有到底假面騎士大牙到底是哪個啊?他得再找個時間去一趟清明院大學才是。
騎士真的到最後只能活一個嗎?其他人非得死不可嗎?
還有蓮……那個時候,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看著蓮硬是將小川惠里從醫院帶去海邊的呢?那是蓮最摯愛的女友啊……
為了小川小姐,蓮已經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就連可以後悔的心情都得抹殺掉,只要戰鬥就好了。
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小川小姐不是嗎?
不改初衷的戰鬥。
每一次召喚、每揮出的一劍,全部都是只為了一個人,義無反顧的不回頭。像這樣的人,自己無法進入那種領域,只要稍微碰觸到,就會被以更大的力量給彈開。
可以說是禁忌的區塊。他可以理解,也可以認同。但卻相當的猶豫。
他喜歡蓮。
不可以說。不能說。秘密。
『因為這是不能公開的秘密,因為他已經有太太了,可是我愛他!我真的很愛他!為了那個人我什麼都肯做!(社會人士N小姐)』
這裡也有一個陷入徬徨的女人。真司望著自己一小時前寫的文字稿。
那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想到那個人的時候會有一點點的酸味,望著手上他買給我的戒指就會感到甜甜的喜悅,若是聽見他冷淡的聲音,就會害怕那個人是否已經討厭我了呢!(大學生S小姐)』
有高興的,也有痛苦的。
『我會想要聽見『我愛妳』,因為他老是故意都不說,害我覺得很不安呢!(高校生R小姐)』
『我愛妳』啊?
這種話蓮一定對小川小姐說過吧?是啊、畢竟是最重要的戀人嘛!
那麼……對自己呢?
『我愛……』
「嗚啊!」真司發出慘叫,一下子脹紅臉趴在電腦前,還把臉埋在兩隻手臂中。
為什麼那種妄想的畫面一下子就冒出來了啦!而且蓮的臉還清楚的不得了!平時那傢伙只會對自己擺臉色、要不然就是面無表情的諷刺自己,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對自己溫柔的笑著吧?
那種溫柔的微笑根本就是天方夜譚!說不定萬一自己死掉了,蓮那傢伙還會冷笑著把自己身上值錢的東西拿去賣掉,好償還自己還欠他的三萬塊呢!
『因為我的頭腦不好,所以能不能在死前,稍微安慰我一下呢?』
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天快死了,他一定要這麼麼對蓮說。
安慰我一下吧!
那種什麼溫柔的微笑還是我愛你什麼的,他不會奢求的,只要安慰自己一下就好。
小川惠里真是個幸運的女孩。
好痛……

真司終於在下班時間前的五分鐘重新交出了一份稿子,由於大久保這時不知道到哪裡去混了,所以他只是把改好的文件重新列印了一份,輕輕放在總編的桌上,然後就下班了。
在他跨上自己的橙色愛車之前,突然摸了摸口袋,從裡頭掏出一張便條紙。
「嗯、今天是我負責做飯呢!得快一點去買東西才行。」這麼說完後,他跨上機車,朝商店街的方向直奔過去。

『空心菜特價!一把50!』大大的紅色標籤,插在放置空心菜的保鮮櫃前。
只剩下最後一把。

正當真司要伸手去拿取的時候,硬是有另一隻手比他早了一步,先把那僅存的空心菜拿走了。
真司生氣的回頭,才要說話,但一看到那個人的臉,卻微微的愣了下。單眼皮、看起來有點凶惡的臉,下巴有點鬍渣子,這不是北岡律師的貼身秘書兼保鑣由良吾郎嗎?
「啊、你也來買菜嗎?」
吾郎點了下頭說:「今天先生說想吃中國菜。」
「真是辛苦呢!」真司有點同情的說。既然對方是吾郎的話就算了,畢竟對方每天要應付的對象是個名為北岡的自戀黑心律師,麻煩程度可能比蓮還要高。
「不、能為先生工作是我的榮幸。」吾郎毫無表情的臉上,嘴角似乎抽動了一下。那應該算是微笑吧?
真司扁了扁嘴,只得說:「北岡先生能有你這個好秘書,還真是幸運。」還真是個好秘書,對北岡這傢伙死心塌地的……
「哪裡、過獎了。」吾郎有禮貌的說。
真司推著購物車往前走,隨手抓了一包正在特價的蕃茄扔進購物車中,嘴上抱怨著:「唉……你煮飯給北岡先生吃,至少還會換來一聲感謝吧?」
「先生都會親切的說很好吃,然後道謝啊。雖然我覺得那是我份內該做的工作,先生不必那麼客氣的。」吾郎跟在真司後頭,抓了一把蔥放進購物籃中。
「喔……是喔、真是有禮貌啊!」真司這回可不滿了,「要是那傢伙肯說聲好吃或是親切的跟我道謝的話,要我每天煮飯都可以啊!」
但是很可惜的,不會說這種話的人就是一個謝字都不會說。
「請問是說秋山先生嗎?」吾郎走到真司身邊問。
「你覺得跟我住在一起的惡劣傢伙還有誰?優一和嬸嬸當然不算。」真司嘟起嘴,拿了兩個同價的蘿蔔比大小。
吾郎無表情的拍拍真司的肩頭,然後彎下腰去挑選地瓜。
知道吾郎是什麼意思,真司的臉馬上不爭氣的泛紅到耳根。他扯著剛站起身的吾郎袖口,一臉嚴肅的壓低聲說:「不可以跟蓮說!」然後他把自以為比較小的蘿蔔放回架上。
那天他找北岡商討事情的時候,吾郎也在場啊!要說不知情才是騙人的!
吾郎用力點了下頭。
兩人好一陣子無話,直到走到生鮮肉品販售區時,吾郎卻先開口了:「能夠每天見到喜歡的人,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喜歡的人整天擺張臭臉給你看,那還不如不要看到比較快樂。」真司吐了下舌頭,拿起培根肉片與火腿片,當然是明天的早餐。等一下還要去買雞蛋,蛋價最近好像漲價了……
「不管是怎麼樣的臉,都是那個人的臉啊。沒看到才會覺得不安吧?」吾郎很大手筆的拿了降霜牛肉和丁骨肉。
真司看在眼裡,覺得吃這種料理還真是奢侈到了極點,不過北岡家本身就有錢,對吃花錢也沒有什麼好省的。哼!專賺黑心錢的律師、死要錢律師、惡德律師!想起上回北岡那傢伙強吻了自己,還說了什麼誘惑啥的鬼話,他就一肚子火。
「能夠這麼想還真是樂觀啊。」真司依舊不甚高興。
「所以能夠待在先生的身邊是我最大的幸福。」吾郎毫不掩飾的表示。
也許是因為吾郎現在對話的對象是真司的關係,所以才能毫無隔閡的談著私人話題。想當初他與先生一起聯手騙了城戶君但後來卻被秋山給拆穿了,但那時城戶並沒有責怪自己,反而相當高興的說:『真是太好了,你沒有死……』
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他就對城戶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諭的親切。城戶真司是自己所遇見過良善也最單純的人。
「所以城戶君,你也要加油。」吾郎說了句讓真司不知所錯的話。
「加、加什麼油啊!」真司轉過頭去,假裝挑著不需要用的羊肉。吾郎這傢伙在說什麼呢!那種事情就算加油也沒有用吧?
「各方面都是吧?」
吾郎一伸長手,很輕易的拿到真司無法搆到的上層絞肉罐頭放進購物籃。
「你也知道我是騎士吧?」真司手上抓著豬肉片嚴肅的望著比他高整整一個頭的吾郎。
吾郎點頭。
「騎士的遊戲規則你也知道?」根據神崎士郎的說法,騎士只能活一個,活下來的那個可以實現一個願望。所以蓮才會拼了命的想贏得戰鬥,為了他的戀人小川惠理小姐。
吾郎再度點頭,眼神中多了點凝重。
「萬一我殺了北岡先生的話,你會怎麼辦呢?」真司苦笑著問。
吾郎拍上真司的肩膀,緩緩的吐出一句讓真司出乎意料的話:「你不會的,所以對你我很放心。」
「啊……說的也是……」真司茫然的應著。
是的、他不會。但是若是為了蓮呢?也仍然堅持著這個論點嗎?
『……可是我愛他!我真的很愛他!為了那個人我什麼都肯做!』那句自己打在報導上的話,現在卻主動的跳進思緒中。
什麼都肯做嗎?連殺人都……
「不過秋山可就不一定了吧?」吾郎沒有表情的問。
「嗯、蓮跟我這種半調子是不同的,」真司淡淡的扯著嘴角,看起來似乎比苦笑還要更悲哀一點,「不過我會阻止他的,在我能夠做到的範圍內。」
「謝謝。」吾郎說著,心裡頭覺得對不起眼前的城戶君,他想要城戶君幫他保護先生,但另一方面,若是先生為了自己的願望而非殺掉城戶君以及秋山不可,他自然不會去阻止。
這麼一來的話……城戶君實在是太可憐了。
似乎有點感受到吾郎的想法,真司笑了出來,「沒關係啦!雖然我知道北岡先生是什麼樣的人,不過我當騎士的目的就是要保護人類以及其他的騎士啊!就算因此而死掉的話也沒有什麼怨言啦!」
吾郎沒有回話,他是知道城戶君是個好人,可是卻沒想到真司在本質上還要比他所想的要純真許多。
這種好人如果死掉的話,真的是……很悲哀的。

「我回來了!」真司很有精神的推開『花雞』咖啡廳的店門,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生鮮食物還有一大長條的白吐司。
正在洗碗盤的蓮只從櫃檯後抬個頭,看了真司一眼,又低下頭去洗東西。這樣就算打完招呼了。
真司從門硬擠了進來,抱怨著:「喂、蓮、你看到我拿那麼多東西不會過來幫忙啊?」
「我在洗碗。」相當正當的理由。
「……你……算、算了。」真司看著水槽邊還堆積如山的碗盤,猜想今天店裡生意應該不錯。而且蓮也真的是在工作嘛!這麼想起來自己算是在無理取鬧呀?
真司拖著一堆重物到水槽邊,然後慢慢的將東西放下。
「你喜歡肉還是魚?」真司蹲在蓮腳邊,檢查自己買回來的東西。
「你要幹嘛?」蓮刷著咖啡杯感到奇怪的問。
「今天我煮飯啊。」真司說著,習慣性的將食物上的標籤撕下,然後貼在自己準備的帳本上,等一下還要跟發票核對。
「你該不會要是我說肉你就故意煮魚吧?」蓮勾著嘴角問。
「只有你才會那麼無聊好嗎?快點決定吧、我要去準備了。」真司微感不耐的說著,誰像這傢伙一樣心機那麼重啊?要是輪到蓮煮飯,才有可能自己喜歡吃蘿蔔而那傢伙偏偏煮茄子咧!
「剛剛嬸嬸打電話回來說,她和優依去百貨公司,說要順便吃過後再回來。」蓮無表情的轉述。
真司只是稍微抬了下眼,那麼今天只剩蓮和自己吃嗎?不過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剛才蓮轉告自己的那句話應該就是說『我的份你也不必煮了,我要出去。』的意思。
話說回來,他還沒跟蓮單獨吃過飯呢……就算發生了,氣氛也未必會有多愉快吧?對著張死人臉吃飯,會消化不良的。
「喔、我知道了。」真司應道。然後從食材堆中挑出自己要吃的部分,剩下分類放進冰箱。雖然其中有一兩次讓馬鈴薯滾到地上,但他還是很有耐心的將它疊了回去。
放下一個沾滿泡沫的盤子,蓮突然說:「魚好了。」
「咦?」真司回過頭去,正好撞上了剛剛要闔起來的冷凍庫蓋子,痛的他抱著頭蹲下來。
蓮看在眼裡,感覺有點好笑,才想過去幫忙……幫忙?幫城戶?
他望著自己沾滿泡沫的手,愣了半晌。
真司自己揉著頭頂,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向蓮問:「你要吃我煮的?」
「今天輪到煮飯的人是誰?」蓮放下手,又開始沖碗盤,把水流嘩啦嘩啦的開到最大,好像是想藉著水聲來掩飾什麼。
「我啊。」
「既然是你該做的就去做。」蓮冷冷的說著。
「喔……」真司垂下眼,感覺有些不習慣。也許蓮今天只是懶的出門吧?「鱈魚排好不好?加上蘿蔔湯。」
「隨便。」一樣簡潔的回答。
「嗯。」

真司嚥下最後一口湯,左手中指節上的傷口正在隱隱作痛。剛剛切蘿蔔的時候,因為一時失神的關係,所以連皮帶肉的削下一層薄片,雖然說沒有流很多血,可是那個人肉片到底掉到哪去了?找半天也沒找著,說不定已經掉到湯裡被煮熟吃掉了……
從飯局一開始,他就強迫自己當蓮是個不存在的人,而開始天南地北的想著其他的事情,反正想啥都行,只要能讓自己別去過度意識到蓮的存在就好,要是太過在意反而很奇怪,所以他自以為聰明的想到了『無視』這招。
坐在真司對面的蓮此時也放下飯碗,才張了張嘴,卻被真司嘴快給搶先的說:「如果是要說『還可以吃』的話就別說了。」
蓮愣了下,他只是想說『我吃飽了』而已啊。
「覺得不好吃就算了,反正我才不在乎。」真司收拾著自己的碗筷。然後起身往吧台後的流理台走去。
『明明就是一副很在乎的表情……』蓮看著真司剛轉過去的側臉想。
當真司將碗筷放在水槽時,他身後有雙手從旁邊穿到前頭,也把一份碗盤放在水槽中。
「很好吃。」蓮像個惡作劇的小孩,在將身體移走前,故意在真司耳畔這麼說著。
只是想看看城戶這傢伙的反應罷了。沒有別的意思,真的。
真司瞪大眼,要是他手上的碗盤沒有事先放在水槽中,現在可能會因為受到太大的刺激而整個摔落在地板上。然後他慢慢的蹲下身去,弓著背、將淺褐色的頭埋在自己的雙臂中。
『肚子痛嗎?』蓮不解的望著真司的行為。
「蓮……你今天心情很好喔?」真司的聲音悶悶的從看不見臉的地方傳出來。
「幹嘛這麼問?」蓮挑眉。
「剛剛不會只是想尋我開心所以才說我煮的東西好吃吧?還是你其實是講錯,把難吃說成好吃啊?」真司繼續抱著懷疑的態度問。
這回蓮也傻眼了,這傢伙的反應還真大,是為了剛剛自己那句『很好吃』所造成的效應嗎?
「你按照字面的意思解釋就可以了。」蓮說完話,默默的走出廚房。
平時是自己太欺負城戶那傢伙了嗎?不過這也沒辦法啊……誰叫那傢伙看起來就是一副很好欺負的樣子呢……

真司推開房間的門,映入他眼裡的是蓮靠在他自己的床上,手拿著一本不知道是什麼的書看著。蓮臉上掛著平時很少見的銀邊眼鏡,看起來有點斯文,但仔細觀察就會察覺一股掩不住的狂。
即使是在休息的時刻也不忘提起警戒,就像貓般的男人。
「碗洗完了嗎?」蓮抬起頭問,然後摘掉眼鏡放在床頭。
「嗯。」真司坐到自己的床邊,想將休閒鞋換成室內拖鞋。
「破了幾個?」蓮故意問。
「才沒有破!」真司生氣的馬上回嘴,「我又不是每次洗碗都會打破!」
「是嗎?」蓮冷笑著。
真司氣鼓鼓的低下頭用力扯著自己的襪子,跟蓮發脾氣的自己是大笨蛋!
「……我去洗澡。」然後他站起身,走到簡便衣櫃前,胡亂抽出自己等下要穿的衣服,沒一會兒拿好了,接著拉開門就要出去。
「順便刷浴缸和馬桶。」蓮伸手摸回自己的眼鏡掛上,繼續低下頭看自己的東西。
「喂!這個禮拜不是你要做嗎?」真司馬上回頭問。是自己記錯了嗎?
「你還欠我多少錢?」蓮涼涼的放話。
「……我幫你掃今天值多少錢?」真司一聽,雖然悲哀,但是自己欠人家錢是事實……然後這傢伙就會得寸進尺的叫自己做這個做那個。
「兩百。」
「……那我還欠你多少?」真司低低的問。
「九萬九千三百塊。」蓮愉快的回答。
「原本不是才欠你三萬塊?怎麼又變多了!」真司一邊叫的同時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上次給你的欠錢明細你沒看清楚嗎?還是要我再寫一張給你?」蓮聳著肩。
「我以為你那個時候是在開玩笑啊!」真司抗議著。有誰會把『囉唆』跟『睡覺打呼』給加進算利息的範圍裡頭啊!
「你覺得我像是會跟你開玩笑的人嗎?」蓮的表情真的不像在開玩笑。
「我……」真司只得乖乖的走出門,只是臨走前反抗性的扔下一句:「反正你就只會欺負我!」
過了一會兒,蓮卻突然笑了出來。
「剛才的確是開玩笑的……」只是他沒想到城戶居然那麼聽話就是了。
自己是否對城戶太過分了?
蓮絲毫沒有反省的想著。

「可惡……明明就是來洗澡的嘛!我為什麼非得為了那個根本不存在的兩百塊而洗廁所呢!?」真司火大的想。
手上拿著清潔劑和長柄刷用力的來回刷著馬桶周圍。
結果自己還是認真的做了……真司開始自我厭惡這種個性。是因為無法反抗嗎?還是自己天性就是……
等到真司終於可以洗澡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此時浴室亮晶晶、他人也滿頭汗,原本今天不打算洗頭的他,現在只好改變主意。
真司拿起自己的洗髮精,卻赫然發現已經壓不出內容物,此時他才想到昨天就已經把僅存的一點混著水用完了。今天去超市的時候卻忘記買……
「怎麼辦呢?用沐浴乳洗頭嗎?還是用肥皂?」真司積極的想著替代方案。
正打算就這麼決定的真司才要伸手去拿沐浴乳,卻看見上層架子上擺著一瓶黑色包裝的罐子。
「嗯?」他隨手拿下,罐子上寫著『含碳素洗髮乳』。
八成是蓮的,這人怎麼什麼都買黑色啊?
要先借用一點嗎?蓮會生氣吧?他討厭別人隨便動他的東西。
「那傢伙老是欺負我,用一點不算過分吧?」真司狠下心,扳開瓶蓋,倒了一些灰色液體在手上,然後用力往頭上抹去。

真司推開房門,才邁步,悶響一聲,滿臉撞在一個人身上。
「嗚……鼻子……」真司摸摸紅起來的鼻頭說著。
那人退開一步,低頭望著自己身上那件被真司還沒吹乾的頭髮給沾濕的黑色短衫。
「蓮?」真司眨了下眼,才看見自己做的好事。「啊、對、對不起!」
蓮抬頭望著真司的臉一瞬間出了神,就跟上次在庭院中的時候一樣,前額和頰旁的髮緊貼在媲美女星的漂亮臉蛋上,水珠順著白皙的頸邊落到衣服裡,大大的眼睛泛著著因為剛洗澡完的水氣……
城戶這傢伙怎麼會如此的……美?
然後他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等等……那是、那不是自己洗髮乳的味道嗎?
「城戶、你的頭髮……」
蓮還沒有問完話,真司迅速的擦過他身邊,走向放在床頭的零錢包,倒出一個一百塊的零錢,回頭就往他的手上塞。
「還你!我才擠了一點而已!因為我的洗髮精沒了!」真司低叫,抽起放在椅子上的大毛巾往頭上一放,用力的蹂躪自己濕答答的頭髮。
『我什麼都沒說啊。』蓮想。『城戶這傢伙在氣什麼?』
真司坐在自己的床沿,沉默的揉著毛巾下的頭髮。
蓮走回自己的床邊將被弄上水漬的衣服脫掉,改換成另一件無袖稍緊的黑色背心。結實的臂膀與凹凸有致的前胸全都可以一覽無遺,纖瘦的腰,配上修長的雙腿,說白話一點就是身材好的不得了。
蓮將真司塞給自己的一百元硬幣放進口袋中,看著真司擦頭髮的動作,就這樣靜靜的望著。
真司白皙的頸項似乎又像那天一樣的呈現在自己面前,就像淡粉色的陶瓷,用力一捏就會破碎似的在散發著光。
為什麼會有種想去碰觸的衝動?
『反正你就只會欺負我而已!』真司的說法讓靠在床柱邊的蓮陷入了沉思。
反正你就『只』會欺負我而已。只。只有。城戶真司一個人。
城戶的說法好像沒有錯,每次一回神,看見的就是那傢伙可憐兮兮的臉或是氣呼呼的表情。是否真正的討厭那傢伙?
這個答案很久以前就被自己否定掉了,他不討厭城戶,那麼是喜歡嗎?似乎是接近於之下的模糊地帶,很曖昧的存在。
或許那傢伙是特別的。
(比起惠里更特別嗎?)
為什麼會突然拿惠里來比較?
(因為城戶他……)
蓮眼裡的猶豫從來沒有那麼強烈過的,但最吊詭的是他連自己在猶豫什麼自己都不清楚。
該死!到底是怎麼回事!蓮對自己生氣著。然後他重重翻回自己床上,撿起放在一旁的和漢字典蓋在臉上,如果不是因為惠理的關係,他現在應該還在大學裡唸書吧?
「城戶。」蓮的聲音從字典下傳出。
「嗯?」該不會要嫌一百塊不夠吧?
「你幾歲?」
「咦?啊、二十三。」雖然不知道蓮問這個問題幹嘛,但城戶還是很老實的回答了。
「喔。」蓮應了聲。
又是一陣沉默。
『這麼說來城戶這傢伙還比我大。』蓮無意識的敲著字典的書脊。『大概是這傢伙平時的的行為太過幼稚的關係,所以才會覺得他還很小。』
是因為這種原因才會不自覺的想欺負他嗎?可是平時他也不會隨便整路邊的小孩啊?
「你今天為什麼沒有出去?」真司扯下頭上的毛巾,翹著滿頭亂髮問。
「沒有什麼非得出去的事情。」很單純的一問一答。
「你不是不喜歡跟我待在一起嗎?」真司又低低的問。
這個問題還著實的讓蓮愣了下,以前他的確是對城戶有種排斥感,但現在卻也沒什麼感覺了,是時間長了關係還是有別種原因?
「不會。」當這幾個字說出口時,蓮自己也感到錯愕。真的不會,是怎麼回事?
「真的啊?」真司從垂到眼前的長髮縫系中抬眼偷瞄蓮,但因為對方臉上蓋著書,所以什麼都瞧不見。
「同樣的問題問一遍就夠了。」蓮盡可能冷淡的說著。
「好高興……」真司的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但很不巧的,蓮的聽力好的很。
只不過是說句『不會』而已,有必要那麼高興嗎?但話說回來,城戶似乎是個很容易為了小事情而高興的人。
突然很想看看真司的表情,蓮的右手緩緩的將蓋在臉上的字典扯下來到可以看見東西的程度,他將視線移到真司臉上……
漫到耳根的紅朝,雖然用手擋住嘴部,但仍舊可以猜到勾起的嘴角,眼裡泛著晶光的感動,還帶著點靦腆,稍微垂下的眉留露出秀氣的羞赧。
這種表情好像在哪裡看過?
對了、是當初自己跟惠理說出『我們交往好嗎?』這句話時,惠理臉上的表情也是這樣的,只是現在城戶的更加的撫媚。
強烈的視覺衝擊讓蓮嚥了下口水。明明就是男的!這麼漂亮幹嘛!
還有那個表情是怎麼回事?
真司躺到床上去,順手拉起吊簾阻斷了蓮專注的視線。心臟還在咚咚的用力跳著……他摸著自己的胸口,又摸摸發燙的耳朵和臉頰。
不討厭我耶。
真的是……好高興。
就算蓮愛的是小川小姐也無所謂了,只要蓮不討厭自己的話……那要叫自己每天煮飯還是刷馬桶都可以。
雖然還是會不滿吧?呵呵……
苦笑著、真司開始痛恨自己這種因為點小事情就很高興的個性。

『你是最後的騎士……』
(什麼?)
『所以這個新生命是你的了。』
(我是最後的騎士?那麼蓮呢!蓮他……)
『是你親手殺死他的呀。』
(不可能!你一定在騙我吧!我不可能對蓮……)
『呵……你打算用這個生命救誰?』
(我……)
『你想救誰?』

【其實我誰都救不了。】

『你是最後的騎士……』
(……)
『這個新生命給你。』
(城戶死了?)
『你不是親手殺了他嗎?』
(……我……終究是殺了城戶?)
『他可是自願被你殺死的。跟你這種人在一起還真倒楣,你背叛城戶……』
(住口!我要救的是……)
『你想救誰?』

【我想救誰?】

?聽見細微的聲響,似乎是從真司的床位傳過來,原本沒打算理會,但卻無法不在意……
「……蓮……嗯……對不起……」
聲音沙啞。
「哈啾!」
噴嚏聲。
「………蓮……咳咳……咳……」
由以上的聲音判斷,城戶這傢伙感冒了。雖然還是不知道他感冒跟自己說對不起有啥關係。
「嗯……唔……頭好痛……」
很該死的呻吟。
蓮一臉無奈的爬起身來。拉開吊簾,往真司的床鋪走去。
「喂!怎麼回事?」
「嗯……?」
蓮一把扯開真司床邊的隔離吊簾,低頭往下看。
真司把下半張通紅的臉埋在被子裡,眼神迷濛的望著蓮的容貌,又咳了幾聲。
真是糟糕,怎麼出現幻覺了呢?蓮在自己面前……好像有三個……他用了魔術降臨嗎……?為什麼不是鏡世界也可以用啊……
「蓮……嘿嘿……我還欠你多少錢……」
「別在這時問這種蠢問題!」要不是現在真司正在生病,蓮早就毫不留情的一拳往這傢伙頭上揮下去。
「可是……我想趁我還沒死之前……把錢還完……」真司堅持的聲音從被窩中傳來。
「像你這種笨蛋會長命百歲的!而且你只是感冒而已。」蓮不知為何,在此時移開了眼神。怎麼會有種微微痛起來的感覺……
『是你親手殺死他的呀。』
「我會死……因為我不會殺你……我……我會保護你到最後的……我想看見你實現願望的表情……」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蓮的聲音有些顫抖,真司的發言讓他不知所措,他知道……也許會一語成真。
「我沒有胡說八道……真的!因為我喜歡蓮。」
真司蓋在臉上的被子滑落到肩上,蓮看見真司的笑容,相當的堅定而且安祥,就是一副勇士要去赴死的表情。
「……城戶……」
「我的腦袋好燙……對不起……我又忘記……我欠你多少錢了……」真司有氣無力的說,眼皮也慢慢的閉了起來。
「城戶!」
「對不起……我是笨蛋……」
「對、你不該在夏天感冒。」在蓮替真司拉上被子後,低聲道。
然後他決定現在出門去買感冒藥。
如果真的可以不管城戶的死活就好了。但是他就是辦不到。

【我想救誰?】

「喂!起來!把藥吃了再睡!」蓮晃著真司的身體,順便粗暴的拍拍他泛紅的臉頰。
「嗯嗯……」真司動了動眼皮,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但桃紅的雙頰代表著他正在發燒。「牛肉蓋飯一碗……」順便說著夢話。
蓮忍下真的想賞真司一拳的衝動,直接把真司的上半身從床上拖起,更加用力的晃他。
「……唔……地震!地震……」
『碰!』這是蓮終於爆發的後果。真司抱著頭嗚咽:「嗚啊……好痛……咦?蓮你幹嘛打我……我的牛肉蓋飯還沒吃到……嗚!」
又被賞了一拳。
「我會被打笨的……」
「不會比現在更差了!」蓮抓起一旁的感冒藥掰開真司的嘴就往裡頭倒。
「唔……唔……呃!」
蓮確定終於把每種膠囊都扔到真司嘴裡後,拿起一旁的杯子塞到真司手中說:「不會連喝水都要我餵吧?」
真司脹紅著臉不說話,一口氣咕嘟咕嘟把水喝了個精光,經過涼氣一激,此時他才發覺自己頭重腳輕喉嚨痛鼻子癢,好像是感冒了。
「我……感冒啦?」
「廢話!」蓮看真司終於清醒了很多,表現出一臉不耐煩。
「……藥你幫我買的啊?」真司的眼又開始迷濛起來。
「……對。」蓮咬著牙回答。這傢伙不會要笑自己吧?
「謝謝……」真司才說完,抱著那個已經喝空了的保溫杯往床上一倒,露出一臉幸福的表情。
「不要抱杯子睡!」蓮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好一把抽起真司懷中的杯子。
「嗯……晚安……」真司改抱著被子,滿足的閉上眼睛。
蓮好好喔……買藥給我吃……
對於真司而言,蓮相當難得的溫柔已經是最好的感冒藥了,不管未來會如何、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超級喜歡蓮,喜歡到可以放棄一切的地步。什麼阻止騎士戰爭的願望啦!要守護人類啦!要關閉鏡世界啦!全部都拋到腦後吧!
明天的志願就明天再去說吧?也許又會回到那個什麼都抓不住的自己,但是現在他只想就這麼在自我意識的幸福中睡著。就算是假象也無所謂了,雖然有點可悲……
『我喜歡蓮。』

在還沒有意識到之前就已經注定是悲慘的結局,如果是這樣的話,不知道也許還會幸福一點。
蓮將雙臂枕在腦後,不知道過了多久仍睜大著眼,手已經因為重量的關係而麻痺掉了,但他卻沒有任何想換個姿勢的想法。
自己對於城戶是怎麼樣的存在?蓮開始思索著他從來沒有去觸碰過的問題。好問題。
夥伴?
朋友?
那種會被自己完全否定掉的稱謂。那麼從之前到現在的合作關係又是怎麼一回事?若要說是利益交換的兩人,對自己或許是這樣,畢竟假面龍騎的戰力不可小覷,兩人合作畢竟比一人獨自奮鬥要方便的多,話說回來城戶那傢伙笨雖笨,而且也可以在自己分身不開的時候保護優依。
不過若是說以利益為理由,城戶那傢伙一定堅決提出抗議吧?
『我們不是夥伴嗎?』
蓮幾乎可以想見城戶氣急敗壞的大叫著的表情。
『我喜歡蓮。』
怎麼會?自己在那傢伙眼中不就是個常常欺負他的壞蛋嗎?為什麼要喜歡自己?如果討厭自己的話、那自己就不會顧慮那麼多了嗎?可以狠下心去宰掉那城戶傢伙嗎?
『我會死……因為我不會殺你……我……我會保護你到最後的……我想看見你實現願望的表情……』
騎士只能存活一個!
城戶那麼說的意思是,會心甘情願的讓自己殺掉他嗎?會有這種人嗎?不是每個人都該跟北岡一樣,都是為了自我主義而成為騎士的嗎?
真司顯然已經跳出了蓮的理解範圍,但這個世界上既然都有像淺倉那樣不打架就會很煩躁的人,那麼有真司這種超級好人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人類是有很多種可能性的。
就如同現在因為一點點幸福而睡熟的真司與苦惱著的蓮,都是一樣的。沒有例外。

【城戶!喂!城戶!不要死!你不應該死啊!死了的話……不就什麼都沒有了嗎?城戶!城戶!!!】
(真沒想到蓮你會……對我說這種話耶……嘻……對不起……我大概快不行了……)

【蓮……蓮!不要……不要死……嗚……蓮……】
(城戶……代替我戰鬥吧……惠理就拜託你……照顧了……)

「城戶、這麼多日子以來,大概就只有你可以算的上是我朋友吧?可是我還是要戰鬥,等解決掉那些怪物後,我們再決勝負吧!在那之前你不准死。」
「嗯、你也一樣喔,蓮。」

『戰鬥的答案,我會找到的。』

『我喜歡你、蓮。』
『……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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