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の逆轉



你無法想像御劍怜侍收到宿敵成步堂龍一的『春日山上別墅一遊』邀約時,那張原本就蒼白的臉變化的有多劇烈。
『山上別墅?』
莫、莫非是單獨兩人?
不、現在不是考慮這種事情,重點是『成步堂有錢去住別墅?』如果有錢的話還不如把他那破爛事務所會漏水的浴室修一修。
身為檢察官的御劍怜侍與律師成步堂龍一是小學的同班同學,雖說以旁人的眼光來觀察兩人,絕對是得不到『感情好』這個結論,不管是日常還是法庭上,總非得針鋒相對不可,但……這僅僅是一般情況。
把性命交到對方手上的行為,這兩人不知道已經如此輕率的做過多少次了,雖然都是在很不得已的情況下,但……反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那麼『信任』這個詞,便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緊緊抓住兩人的圈套。
御劍一直覺得關於他和成步堂兩人的相識以及很久很久之後的會面,簡直就像齣一點都不好笑的鬧劇,對方那種無論真相為何、就算亂來也要衝過去挖掘的性格總是讓御劍很頭痛。
無所畏懼的眼神,然後得出的結果就是成步堂(註:此為『原來如此』的雙關語)的真相。
「請看這張圖,左下角是死者在二十三樓的房間,而我方委託人的房間則在二樓,根據本人親自實驗,這兩間房間的距離根本無法在十五分鐘內來回,當然、也無法使用電梯,因為事件發生時大樓因為配線維修而停電。因此我方主張,委託人不是兇手。」
御劍雙眼茫然的望著站在對面律師席上的中年律師,兩秒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還站在法庭上,他假意沈思了一會兒好掩飾剛才的不專心,接著用一種尖銳的口吻道:「一般人的確是無法在十五分鐘內從二樓爬上二十三樓,不過、我這裡有調查到一項資料,想申請為當庭證據,就是這個……」
他拿出一頁書面資料。
「嫌犯山田次郎在入贅前的姓氏是本木,也就是本木次郎,如果你那個不好的腦袋還有點用得話,應該對這位前奧運田徑選手有些熟悉吧?一般人無法達到的速度,他絕對可以做的到的。」
「你說什麼!山田他是田徑選手?」對方律師一臉錯愕。
「看來,你的委託人對你隱瞞了這件事情吧?」御劍露出那種如果是成步堂形容,一定會說是『相當欠人扁』的的勝利笑容。
「是的,就是這麼回事。」御劍聳聳肩膀,又晃了晃腦袋,「在場的人之中,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只有山田了,而且,案發現場還證據確鑿的遺留著他的打火機!」
「等等!山田說那個打火機是在案發前一天不知道怎麼搞丟了,他常去的酒店老闆也這麼證實了,在案發前一天,那老闆說有看到山田在身上東摸西找的。」
「你怎麼知道對方手在身上東摸西找就是在找打火機?說不定是找錢包。」御劍銳利的說。
「這、因為老闆遠遠的看到山田口中已經叼了一根煙,所以才這麼想。」辯方律師滿臉是汗,似乎已經快招架不住了。
「『才這麼想』誰都會,在距離有點遠的情況下,說不定那煙老早就點著了,更或許他只是想叼著而已。」御劍更進一步的逼近他的獵物。
至今為止,輸過的人只有成步堂而已,他御劍怜侍,絕不容許自己輸給那傢伙以外的任何人。
氣勢上是這麼做了決定、表情也嚴肅無比,但御劍現在的腦子裡,只想到今天早晨,書記官替自己順道拿進來的邀請信而陷入不知道該不該表示愉快還是生氣的彆扭心情。
還真是矛盾啊。
幸虧御劍歷經過狩魔家慘烈的做作指導課程,因此即使內心再怎麼暗爽,完美的紅色檢察官,依舊是沒有露出絲毫破綻的。

「你的目的是什麼!」
『沒、沒有什麼目的啊?』
「不可能!」
『為什麼不相信我啊!』
「因為你不值得信任!」
『喂、虧我還幫你辯護過,居然這麼說。』
「那個是那個、這個是這個!」
『到底是那個啦?邀你去山上泡個溫泉也可以被你懷疑成這樣!』
「這、這是因為、因為……我們的交情有好到可以去泡溫泉嗎?」
『媽呀!要不然你覺得如果滿分是一百的話,我們的關係你給幾分?』
「二十分左右……」
『……你就這麼不想跟我去嗎?』
「…………………………………」
『明明就很想去對不對!』
「我沒有!」
『從以前開始,你就是那種彆扭的小孩!一點進步也沒有!』
「你說什麼!」
『對、就是這種就算想要也死不承認的個性!』
聽到這句刺耳的話,御劍差點沒摔手機,原本他是想好好問清楚那封簡單的邀請信是怎麼一回事,結果沒想到……不、應該說是意料中的事情,又吵了起來,而且等級比幼稚園的孩童更不如。
這時手機裡又出現了另一個聲音,是可愛的女性……伴隨著成步堂的慘呼。至於是不是律師先生被揍或被踢或被咬……這就不得而知了。
『喂喂、御劍先生,這裡是真宵,聽的見嗎?』
「啊……」御劍應了聲。
綾里真宵,成步堂身邊的奇怪助手,雖說御劍本身對於怪力亂神這檔子事完全採取了不信任的狀態,但在之前的事件中所攫取的經驗,關於真宵的確是個靈能力者這種判斷,倒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肯定了。
另外還有一點,真宵是個可愛天真的小姑娘,這也是可以肯定的。
甚至非常微妙的,御劍他寧願承認自己對於真宵有好感也不願承認對成步堂有好感,雖然感覺自己的這種心態很愚蠢,但依舊不打算坦白真正的心情。
『不好意思啊、御劍先生,都是成步堂君亂說話啦,關於要去山上別墅這件事情啊……』
「我正奇怪著呢。」御劍僵硬的道。
『其實是我要請大家一起去的啦,你也會來對吧?好嘛、一起來嘛!偶爾也要放鬆心情休息一下的。』
真宵使用著青春少女的哀求口吻,讓御劍原本就沒有想嚴厲拒絕的心情更加動搖了。他用單指搔了搔臉,實際上,自從高中後的畢業旅行後,他幾乎就沒有跟他人一起出外旅遊的經歷,最多是跟冥去圖書館或美術館……
如果是跟成步堂一起去的話……雖然只是想像著很一般的出遊看風景的情況,但這對御劍來說已經頗不得了了,如果他面前有鏡子的話,應該可以很輕易發現自己蒼白臉頰上竟透出淡淡的粉色。
「那、那就……就麻煩了。」御劍發覺自己答應的如此結巴。
『真是太好了、那就星期五見囉!』真宵用快活的聲音說。
「嗯。」
『掰掰!』
切掉手機,御劍緩緩的吐了口氣。此時他突然想起真宵所說的『其實是我要請大家一起去的啦』這句話。
『大家?』
還有誰啊?

「御劍答應了?」成步堂看見真宵興奮的模樣,就已經猜到結果了。
「那是當然的囉。」真宵快樂的舉起雙手轉了一圈,深紫色的和服袖子隨即飄揚起來。
「真是的……我花了這麼說口舌跟他說都沒用,結果一換妳馬上就答應……」成步堂不是很認真的抱怨著。
早知道御劍的個性很難搞定,投直球的話反而會造成對方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但去山上的別墅做個短期溫泉之旅到底有什麼好拐彎抹角的必要性呢?算了、反正既然事情都辦成了,再回顧前面的手段也沒有什麼意義。
「我說啊、真宵……那個別墅沒有什麼問題吧?」因為這一切全部都是真宵想去玩,所以才特別舉辦的,三月初的櫻花已經開過又凋謝了,原本是答應這個小姑娘要去好好賞花,結果成步堂法律事務所卻接連接到幾個案件,使的事務所中唯一的律師先生抽不開身,而且真宵自知道成步堂工作繁忙沒辦法帶她去玩時,那噘起來的嘴與鼓鼓的雙頰還不足以顯示她失望以及不滿的十分之一。
後果就是成步堂工作到深夜,想叫真宵幫他弄點什麼吃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她早已留字條寫說她回倉院之里(又名:靈媒師之谷)去了(紙條末還畫了個小姑娘生氣吐舌頭的圖)。
而這回月底,真宵好容易又回來,提說要去山上的別墅玩時,成步堂因為先前的失約,心有愧疚,所以很快的答應了。但成步堂在答應之前,卻忘了問別墅的詳細情況,實際上他一開始也覺得這沒什麼重要的,反正不過就是帶兩套換洗衣物以及最低限度的盥洗用具這樣而已……
但他在跟御劍通完電話後(雖然最後把電話結束的人是真宵),才頓時有種好像有事情會發生的預感,這三年幹律師可不是幹假的所磨練出來的直覺,在成步堂心中噹噹噹的敲起了警鍾。
實際上、真宵一開始提議要去山上別墅旅遊時,只說她有個客人為了感謝自己的靈媒術呼喚出了他的老祖母,所以便願意把位在練馬山的高級別墅免費借給真宵使用(甚至連鑰匙都已經給了)。
「應該是沒問題啦。」真宵用手指抵著自己小巧的下巴,歪著頭思考。
「等等、什麼『應該』沒問題啊?」成步堂聽到這種模稜兩可的用詞,心中的預感偏向已經完全往壞的地方去了。
「就當成額外的修行吧,成步堂君也可以順便喔。」真宵一派樂天的道。
成步堂還沒來的及慶幸自己只是順便去修行……等等、去玩還需要修什麼行啊?莫非那別墅後面有野生熊還是大瀑布嗎?如果叫他跟熊一起開發格鬥技或是脫了衣服在瀑布下站一整天,這可絕對不幹喔!而且若真宵要做的是那種光是聽起來就很危險的修行,那自己拼了命也會阻止她的。
正緊張著的成步堂最後得到了更驚悚也比跟熊打架更非現實的答案。
「真宵……妳不是在開玩笑吧?」成步堂用一臉好像看到狩魔冥拿著鞭子在自己面前揮舞的驚嚇表情(由此可證明,當年那位女性檢察官給成步堂帶來多大的心理壓力)。
「不是呀,真的只是去除靈而已。」真宵覺得成步堂的反應未免太過大驚小怪。
「我應該試圖做出激烈反應的詞應該是『只是』還是『除靈』呢……」
「你在說什麼呀成步堂君?」
「沒什麼,只是啊真宵……妳是『靈媒』而不是『陰陽師』耶!」成步堂忍不住提高了語調。
來重現一次剛才成步堂從真宵口中挖出來的情報:別墅主人希望真宵等人在別墅居住的幾天中,能幫忙把據說盤據在屋中的恐怖幽靈給『除靈』。
聽起來很單純,然而實際上,關於『靈』這種東西的恐怖(也不是說都沒有好的啦……),光是成步堂所碰過的美柳千奈美事件,就已經讓他受夠了。
以那次事件為借鏡,成步堂可不想再次跟那種『東西』打交道。而且真宵真的只是個普通的靈媒(好吧、也許不是那麼普通啦!),所謂的靈媒是讓死者的靈魂附在身上好傳達出往生者的訊息……應該是這樣沒錯,至少,他還沒聽說過靈媒也得負責除靈的。
若以商業的口吻來說的話,除靈根本就在服務項目之外嘛!果然有人免費借高級別墅這種事情,還是用夢的比較容易。
自從有了真宵這個芳齡十七歲的小小助手之後,成步堂猶如當了年輕爸爸,經常性的會出現保護過度的想法。
而現在,這種親笨蛋的心態正以很快的速度萌芽增長。
「聽起來很危險的樣子,乾脆就不要去了吧?」成步堂試探的問。果然下一秒,就看到真宵發火的前兆……嘟嘴加鼓腮幫子。
「人家可是那麼期待的去玩呀!」真宵大聲抗議。
「我原本也很期待呀!但是妳說除靈什麼的……太危險了啦!」成步堂也不甘示弱的說。
「而且御劍先生也說要去。」真宵扁著嘴。
「他可沒聽說過要除靈。」成步堂冷淡的說。
「狩魔小姐也說要去!」
「她可……咦?咦咦咦咦咦!」成步堂的聲音只能以慘呼來形容。不會吧?那個凶悍的狩魔冥不是回美國了嗎?
「我沒說嗎?」
「完全沒有!」
「唉呀、成步堂君,你不用這麼擔心啦,其實呢……」
瞪著真宵天真可愛的笑容,成步堂現在的心情,就跟被歌德檢察官的咖啡迎頭澆下,充滿了又燙又苦的滋味。
原本只是想去山上好好度個假的呀……

對於御劍來說,這是謎底揭曉的一刻,當然、為了維持他冷靜自持的形象,即使現在恨不得揪住成步堂的休閒衫領口大喊大叫,他也絕對不會做出有損『天才檢事御劍怜侍』形象的作為。
因此,他這時只能惡狠狠的拿出他在法庭上的囂張氣勢,把成步堂拉到候車站柱子的可遮蔽處問:「為什麼冥跟系鋸都在啊!」
「這你就要問真宵了。」成步堂很理所當然的把一切都推到可愛的小姑娘身上,因為他知道御劍再怎麼火大,也不可能會對個小女孩露出兇惡的態度的(當然、法庭上例外)。
「我原本以為只有我們單獨……不、是三人的度假耶。」御劍差點把真宵給忽略了,或者應該說,在他眼中,真宵年紀還太小,並不足以構成妨礙……不、再想下去就越描越黑了。
「我原本也是這麼認為的。」成步堂嘆氣。「如果歌德不是因為在服刑的話,一二三代的檢事就都到齊了說……」
「你在跟誰解釋?」
「不、當我什麼都沒說吧。」
「怜侍、你跟成步堂龍一這個白癡在這裡嘀咕些什麼呀?」冥身穿水藍俐落套裝,手裡當然還是拿著她的招牌鞭子,似乎一稍說錯話,馬上就會挨鞭刑。
狩魔冥可以算是檢察官生涯御劍的師姐,然而實際上,御劍他與狩魔家的牽扯十分複雜,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號稱不敗的狩魔之證,一一毀在成步堂這個當年初出茅廬的新人律師手中,但很奇妙的,不管是冥還是御劍,到了現今卻絲毫沒有怨恨之心。
『我只是想追求真相!』
也許成步堂的大聲疾呼,喚起了他們原本該熾熱的檢事之魂吧?
「不要老是叫我全名呀、而且我也不是白癡。」成步堂抗議著。為什麼總是要把自己的全名念出來呢?有七個音耶、七個喔!綾里真宵也才六個而已!(註:這裡指的是日文拼音數)
「呵呵呵呵、是啊、說你是白癡還太抬舉你了,成步堂龍一,你是個白癡中的白癡呀!」冥一如往常,不把成步堂貶損一頓就不甘心似的。
「就說不要叫我的全名了啦!」成步堂看到冥那張高傲又盛氣凌人的臉,下意識的已經覺得『啊啊、隨便怎麼樣都好啦……』
「御劍檢事您好的說!」身為刑警的系鋸圭介,就算是受邀來玩的,也還是穿著那件外表如同醃醬菜般又皺又舊的墨綠色外套。即使御劍很想問他:『你該不會崇拜的對象是一位姓青島的刑警吧?』卻又忍著沒說出口。
「你跟冥也是被邀來的?」御劍微瞇起眼睛。語氣中透露著系鋸這種粗線條又直率的人無法理解的複雜情緒。
「是的、因為綾里小姐說,要不要一起去度個假呢?我想反正也沒事,而且聽說是『高級』的別墅,高級耶、說不定我錯過這次,以後就沒機會到『高級』的別墅住住看了,所以就來了的說,哈哈哈哈哈哈哈。」系鋸抖著寬大的肩膀笑道。剛才的發言十足的表現出貧窮小刑警的本性。
「那你又怎麼會幫冥背行李?」御劍並沒有忽略系鋸背後背著的背包有兩個,一個顯然是耐磨耐操的普通大背包,另一個則是淡藍格子花紋的名牌旅行包。基於『系鋸怎麼可能會買這種有品味的東西』以及『冥手上只有一個小手提袋』來進行推測,系鋸肯定是幫冥拿行李了。
「因為在搭電車來這裡的途中剛好遇到狩魔檢事,才打了個招呼後,鞭子就揮過來了……啊、不對,是行李就丟過來了的說。」系鋸邊回想剛才的事情,邊摸摸自己長著青鬍渣的下巴。
「是這樣啊……」御劍喃喃的唸著。
「狩魔檢事,妳不是應該在美國嗎?怎麼會回來?」這回換成步堂發問了。
「這是休假呀,之前有一大堆假都沒請,乾脆一次請完,正好可以好好的放輕鬆一下。」冥說完,漾出滿意的笑容,輕輕的甩了下鞭子。
亮麗的外表與清晰的頭腦讓成步堂覺得狩魔冥的確是個有魅力的女性……不過、還是很可怕啊……尤其是對方高聲叫著自己的全名以及手腕抖動的那一瞬間。就連審判長都吃過她的鞭子,但話又說回來,這責任應該是在容許有人帶武器進入法庭的人身上。
「啊、成步堂君,火車來了喲!」真宵奔到成步堂身邊,興奮的直拉他的手。頭頂上的廣播重複著火車即將進站的消息。
「是啊,那要好好排隊上車喔。」成步堂叮嚀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當然知道要好好排隊。」真宵抗議道。
「喂、成步堂龍一,不可以插隊喔!」冥嚴肅的對成步堂說。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聽見成步堂的低聲抱怨,御劍手掩著嘴,將頭轉到另一邊去。

對於平日只把力氣花在檢視資料、拜訪案發現場或者在法庭能容許的範圍內恐嚇證人的律師或是檢察官而言,爬山、尤其是爬很久的山……這樣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動,簡直只能以酷刑來形容。
綾里真宵的情況:經常在老家做奇妙修行的她,這種路程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系鋸圭介的情況:身為一個萬年巡察部長的刑警,所能自豪的也只有體力了吧?而且冥的行李幾乎都在他身上。
狩魔冥的情況:已經完全將這段路程當場挑戰了,即使臉與脖子都是香汗淋漓,也絕對不服輸的往前。
御劍怜侍的情況:原本就蒼白的臉現在因血液循環加速而泛出了紅暈,不過別想的太養眼,因為他的面部因為勞累便呈現出嚴重的扭曲,心裡直抱怨著到底是誰提議用爬的上來的?但自己又為什麼得同意這件事情啊?
成步堂龍一的情況:只比御劍稍微好那麼一點點,基本上體質就很容易流汗的他,好幾次額上的汗水落到眼裡模糊了視線。
「你還好嗎?御劍。」成步堂抓住自己喘氣的空檔問。目前在隊伍後面墊底的,就是他們兩個原本在法庭上都威風八面的天才型人物。果然、上帝不會同時給一個人太多優點的。
「囉唆……」御劍咬牙說出這詞。
「要不要喝水?」成步堂對御劍這種態度早已習慣,不以為意的繼續問。
「……」御劍以沉默代替回答。
「好了、拿去。」成步堂自顧自的從背包側袋中拿出杯裝礦泉水,順手還插進吸管遞了過去。
雖然御劍心裡嘀咕:『我又沒有說要……』但現實情況實在是不容他逞強,因此還是乖乖接過水,用力吸了幾口。
「真宵果然是小孩子,真有精神。」成步堂隨便打開了話題。
這一行人,為首在前頭蹦蹦跳跳的人正是真宵,實際上她在火車上就已經興奮的要命,拼命跟成步堂吱吱喳喳說個沒完。
「……她那套衣服就不能改改嗎?」御劍會這麼說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就連自己與冥都換上一般比較休閒用的服裝了,真宵卻依舊是穿著那套招牌紫色和服,甚至、腳上的木屐都沒變。穿著那樣的東西爬山腳都不會不舒服嗎?
這時應該說『真不愧是靈媒師』還是『真不愧是真宵』呢?
「我也問過啦……」成步堂喘著氣道:「她說為了不要忘記修行,所以不能換。」過一會兒,他又補充了句:「就算我們下次是去海邊,她還是會穿那樣的。」
去海邊?成步堂打算邀自己去海邊?去海邊至少不必爬山……雖然御劍腦中正充滿跟友人在沙灘上用溜溜球打螃蟹(?)的美好景象,但卻只說了:「我可沒打算跟你去。」
「這可真冷淡。」成步堂嘆口氣。
此時最前面的真宵突然大喊:「喂!成步堂君!已經看到了喔!」
眾人抬頭往前方看,只見還有段距離處,有棟有巨大玻璃窗戶以及尖頂造型的建築。依外觀來判別,果真是『高級』沒錯。 
不知為何,看到這種建築物,就會馬上聯想到有個戴著領結的管家以及往旁邊站的兩排的侍女。不過、現實中當然是沒有這種東西的。
等到眾人走近這幢『高級的建築物』之後,深咖啡色的上有鑲金花紋的大門聳立在眼前,而門旁還用了跟大門產生十足違和感的木牌寫了『雛田莊』三個字。
「…………『雛田莊』?」成步堂非常的想要吐槽,但卻忍下來了。
「現在流行跟兒時玩伴一起考東大嗎?」
沒想到,率先把作者惡趣味說出來的人,竟然是御劍。
「進去吧。」真宵笑的一臉天然,不知道是想刻意放過這個提問還是根本因為到了目的地太高興而忽略了其他事物就不得而知了。
叮叮噹噹的,這位小姑娘雀躍的掏出了鑰匙。

「……妳是說,這裡發生過這種事情嗎?」御劍認真的撫著消瘦的尖下巴。
真宵點頭道:「是啊,是個恐怖的兇殺案。」
「在說什麼呢?」成步堂此時已經稍微整理好行李,所以從二樓的階梯上走下來到大廳。整理乾淨的房間只有四間,一樓兩間、二樓也兩間,但總人數卻有五人,因此冥與真宵就去住二樓唯一的雙人房,而隔壁則由系鋸刑警搬入。
至於成步堂與御劍就分別進駐一樓的兩間個人套房。御劍的行李很簡潔,稍微把盥洗用具拿到房間附的小浴室之後,便到客廳替自己泡了杯即溶咖啡靠在沙發上休息。他已經盤算好,在稍作休息之後,一定要馬上去洗澡。
聽說這裡有一個可以提供泡澡的地方,似乎是在三樓。
真宵依舊精力旺盛,在確認過房間後就把行李什麼的全都丟在一旁,接著就快快樂樂的衝下樓,正好看到御劍正在喝咖啡,所以也有樣學樣的去廚房泡了一杯茶。
廚房的櫃子裡收著種類眾多的罐頭以及可沖泡飲料,雖然真宵在走出廚房後赫然想到了有關保存期限以及到底有沒有開罐器的問題,但為了不使完美的假期發現這種可笑的缺陷,所以這位小姑娘便馬上遺忘了這件事。
哎、反正自己也讓成步堂搬了不少食物過來,一定能吃的飽飽的,安心安心。
就算坐在鬼檢事御劍對面,也絲毫不會感到不自在的真宵,開始跟對方這個基本上是信奉科學與現實主義者談起有關這間別墅主人所述的靈異騷動。
簡略來說,就是這幢屋子的前任主人,代稱A子,在某次強盜殺人事件後在屋內喪生,之後A子的靈魂便在這屋內遊蕩,據說,只要有人一住進這屋子,A子就會想盡辦法趕走他。總之,這讓現任屋主相當困擾。
「啊啊、是那個事情啊。」成步堂呼口氣,坐到真宵身邊。關於這屋子的傳聞,他早就從真宵口中聽過了。
「那麼,那個兇手已經找到了嗎?」御劍啜著咖啡問。
「聽說犯人在逃亡途中因為煞車失靈摔到山崖下去的,應該已經死掉了吧?」成步堂接下問題回答。
「大概是兩年前的事情了吧?」真宵呼呼的往茶杯裡吹氣。
「兩年前?我怎麼都沒聽說過?」御劍淡淡的問。
「又不是每個案件都得聽過才行。」成步堂很快的說,「而且也不可能整天守著電視嘛!」
雖然覺得成步堂的解釋有點多餘,但御劍卻沒再說什麼。若真宵沒在場的話,他可能會借題發揮的說個一整篇身為法律的守護者應該多注意時事之類的。
「那麼,有關那個『A子』的幽靈是真的存在嗎?」御劍問的人當然是具有靈能力的真宵。不過就算身為學識淵博的檢事,似乎也分不太清楚靈媒與具有陰陽眼的人之中的差異性。
「唔……」真宵戳著自己粉嫩的臉頰然後說:「我想應該是假的吧?因為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感覺到什麼耶。」
「這小鬼一開始還接受屋主的委託,說要來這裡除靈呢,也不想想萬一發生危險該怎麼辦?去年那個美柳千奈美的事情我可是已經受夠了。」成步堂抿起嘴認真的說。
「不要叫我小鬼啦,成步堂君真討厭。」真宵噘著唇。「而且萬一我發生危險,成步堂君會來救我的嘛!」
「一下說我討厭,一下又說我會去救妳,妳可要好好選一個才好。」成步堂苦笑道。
「……那你還是來救我好了。」真宵決定答案的時候還一臉苦惱的樣子。
「哎呀哎呀……」成步堂嘆口氣,接著對真宵說:「妳也幫我泡一杯茶來吧,不要太燙的喔。」
真宵從布製沙發上跳起身答應了,然後往廚房走去。廚房真的很好辨認,因為就設在客廳的右側,而且連門邊都有個掛牌註明『廚房』。喔、真是貼心。
「你們感情可真好。」御劍沒有惡意,不過這話聽在自己耳中倒是有點苦澀。
「是啊、畢竟是受到千尋老師所託付的重要妹妹……雖然一開始是覺得有點麻煩,不過相處久了,好像變成沒有她也不行了的感覺……啊、這話你可別跟真宵說,她會得意到尾巴翹起來的。」成步堂說著,把手枕在自己那顆刺腦袋後。
「呵……」御劍稍微放鬆表情笑了下。
「偶爾這樣不錯吧?」成步堂閒散的問。
「哪樣?」
「一起來度假啊。把裁判的事情一股腦全部忘個乾淨。」
「這樣太沒責任感了吧?」御劍雖然嘴巴反駁著,但心裡卻也忍不住想著『偶爾為之的確不壞。』
「反正都已經來了,如果連度假都還不忘工作的話,才真的很奇怪呢。」成步堂笑道。
「你偶爾也會說點人話嘛!成步堂龍一。」
成步堂身後出現了那個高傲卻不至於在此刻惹人厭的清脆嗓音。他當然知道對方是哪位,一直不辭辛勞的唸著自己全名的人,要遺忘都不容易,而且他也不是全為這原因而把狩魔冥這名字給牢記在心的。
「我一直都是人類啊。」成步堂苦著臉。即使被冥貶損已經算習慣了,但要叫一個有自尊心的大男人甘之如飴,這其中還是有著可觀的差距性。
「冥、妳已經先沖澡過啦?」御劍注意到冥俐落的削薄短髮末端有著濕潤的痕跡,而且連衣服都換一套了,所以便這麼問。
「是啊,全身都是汗可真是不舒服,怜侍你怎麼不也去沖一下呢?」
冥與御劍兩人從小就都在一起生活,關係簡直就跟親姊弟一樣。而且在法庭上囂張的德行與突發性的做作態度也幾乎完全一樣……不愧都是系出同門的狩魔家後繼者。
「我等等就要去了,聽說三樓有可以泡澡的地方。」御劍回答。
「啊、說的也是,先前聽小妹妹說這裡有可以泡澡的地方,一時忘了,那麼我晚一點再去泡吧。」冥似乎有點可惜的說,不過那種感情在她高傲美貌的臉上倒是顯現不太出來。
女檢事說完,便很快的坐到沙發上。
「哎呀、冥小姐已經沖好澡啦!」真宵手拿著要給成步堂的茶走到大廳。她在出房間之際,冥正好要進浴室說要先沖一下。
「是啊。」冥微笑道。雖然冥對於成步堂一直都是明顯的表達她的不客氣與嘲諷,但她可不至於連真宵都牽連在一塊。甚至能清楚的說,她也喜歡真宵那毫無心機的天真爛漫。
冥跟御劍在對於成步堂的心態上是差不了多少的幼稚,即使有好感卻也死都不情願說出口,只是御劍之前受到成步堂的『關照』頗多,要是再拿那張死人臉對個替自己盡心盡力的人也說不太過去,所以才稍微能做點和善的表態。
要御劍對誰露出羞澀卻真誠的微笑,也只有成步堂這個熱血律師能辦到了,即使這位律師先生本人並沒有自覺自身的能耐。
至於冥則因為跟成步堂的牽扯並沒有御劍深厚,所以便堅持維持在以為沒有任何人發現那顆小小的感情種子萌發的狀態下,繼續在可愛與傲慢的範圍內對成步堂行使她獨有的嘲諷。
「怎麼沒有看到系鋸?」御劍看向冥。
「我怎麼知道?說不定他也在沖澡吧?要不然就是睡著了。」冥回答的時候還撥了下頭髮,單純的動作顯示了她對於系鋸完全不在意。
「是睡著了喔、」真宵插嘴,「我下來的時候原本想去叫系鋸刑警,結果發覺他房間的門沒關好,我偷偷看了一眼,發現系鋸刑警已經倒在床上,睡姿還是『大』字形呢。結果我就想還是不要吵他,所以就替他把門關好了。」
御劍點了下頭,代表他知道了。
「成步堂君……」真宵趴在沙發的椅背上,撒嬌般的望著成步堂。
「怎麼了?」
「我們去探險好不好?在這屋子裡不知道還有什麼好玩的東西。」真宵難掩興奮的說。
「可是我現在有點累了耶……」正確來說應該是『很累』了,律師本來就不是適合肉體勞動的職業嘛!爬了近兩小時的山路、又應真宵要求,背包裡塞滿了各種食材準備好讓小姑娘晚餐準備大顯身手,導致他肩膀、手臂與雙腿肌肉酸痛,他現在只要能坐著,就絕對不會站起身來。
系鋸這傢伙倒好,一來倒頭就睡,誰也不會吵他。
「真是沒用啊、成步堂龍一。」果然如成步堂所料,冥果然又補充了一句刺耳話。「小妹妹,我跟妳一起去吧。」
「嗯、太好了!」真宵馬上點頭,只要有人陪她一起探險她就很高興了。
於是兩個精力充沛的女性,便迅速的離開了客廳。
成步堂目送著冥纖細的背影,心猜女檢事八成只是在逞強罷了,畢竟爬山時看她氣喘連連的模樣還真是讓人擔心。
順帶一提,當時更讓人擔心的傢伙現在正坐在自己對面。
「喂、御劍、」成步堂叫了下似乎正看著手中咖啡恍神的御劍。
「……啊、啊。」御劍聽見叫喚,忙抬起頭。
「你現在好多了嗎?」成步堂問。
幾秒後,御劍才意識到成步堂是在問自己剛才爬山後的身體狀況,接著僵硬回答道:「我沒事……我平常也是有在運動的。」
「你平常做什麼運動啊?」
「爬樓梯什麼的。」
「爬樓梯?坐電梯不就……」成步堂才脫口而出,卻突然想起御劍因為小時候曾經因為地震的事故而被關在緊閉的電梯中,因此一直到現在都還有著幽閉恐懼症,而且非常的討厭電梯。
「對不起、我一時忘了。」成步堂馬上坦率的道歉。
「沒關係,我也得學習該怎麼克服了……」御劍蒼白的臉浮出一絲自嘲的笑。
「等一下一起去三樓泡澡吧,趁女孩子們還沒回來之前。」成步堂轉移了話題。
「……啊。」御劍只猶豫了一下,終究是點了下頭。

晚餐時間說鬼故事,實在不是什麼有助益於消化的事情,不過人類就是這個樣子,一旦聚集起來似乎就有力量對抗那種未知的恐怖事件,甚至有辦法當成笑話來看。
當冥嚥下玉米濃湯的最後一口,同時也結束了她在紐約汽車旅館廁所裡看見有個不認識的女人坐在馬桶上,當她叫來服務生時女人卻莫名其妙消失的靈異體驗。
現在簡易型百物語的棒子丟到了系鋸頭上。
「怪談啊?我自己都沒有碰過耶,只是有時候從兇案現場回去時,會覺得肩膀很重,偶爾還會有聲音叫我『去死吧!去死吧!』或是『好恨啊……我要殺了你……』的說,我想只是因為太勞累的緣故吧哈哈哈哈哈哈!」系鋸用一種讓所有人都想叫他不要這麼樂觀的輕鬆語氣說著。
「好恐怖啊成步堂君……」真宵縮著身體往成步堂身邊靠近了一點。
「『好恐怖』的是系鋸刑警的神經吧?」成步堂用只有真宵聽見的聲音吐槽。
「說的也是。」真宵聽見這種頗不像話的安撫,居然很快的就把陰森的感覺拋開了。
「那個不就是碰過了嗎?」冥也湊到御劍耳邊低聲問。雖說現在似乎不是感到佩服的好時機,不過她的確是因為系鋸那種因為少跟筋而造成的膽大而覺得有些肅然起敬。
「這個嘛……」御劍露出一個不予置評的表情。
「說到肩膀重啊,」系鋸夾了隻炸蝦丟進嘴裡,「剛剛也是喔。」
「剛剛?」成步堂用筷子攪拌的盒裝納豆,放進嘴裡的時候還牽了不少絲。
「嗯、我一進到房間就覺得肩膀好重的說,好像有什麼東西壓住一樣,我想應該是一下子爬這麼遠的山路太累了,所以想說先睡一下,結果也睡的不太好的說,因為一直夢到有人在我耳邊吵著『滾出去……滾出去……』
咦?你們的表情怎麼都這麼奇怪?是吃到壞掉的東西嗎?」系鋸的疑惑,現在沒有人有空幫他解答,於是他就單純如此認為了。
「不會吧?」成步堂驚訝的望著真宵。
只見真宵猛搖頭說:「我不知道呀!」
「妳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嗎?」御劍盡量保持平靜的問真宵。
「沒有,沒感覺的說。」真宵不知不覺用起系鋸的口頭禪。
「應該是鬍子外套自己感覺錯了吧?」冥聳著肩,擅自給了答案。與其相信這種事情,還不如做出讓人放心的收尾比較好。
「我是真的肩膀好重的說……」系鋸苦著臉,「狩魔檢事的行李不太輕的說。」
結果是當事人自己作了就現實層面還挺正常的結論。
「接下來輪到御劍的靈感體驗了喔。」成步堂還在攪拌著納豆。身為日本人,納豆加入醬油與芥末是必要的不是嗎?不過看冥與御劍那種厭惡的表情就知道這食物並不是這麼受歡迎。
「十六年前,在一個電梯密室中……」御劍用一種與他死白臉色很配的語調開始說。
「哇啊啊!別說別說!這個大家在第一代都已經知道了啦!」成步堂連忙阻止。
「……我現在要說的是,就算是靈也會說謊以及誤解,既然是這樣子,靈的證詞當然就不能全面採信,當初到底是為什麼犯了這種全面採信幽靈證詞的錯誤呢?」御劍一臉嚴肅的問。
「這種時候突然正經起來,好像也怪怪的說……」系鋸唔了聲。
成步堂點頭附和。
「那你呢成步堂?你的靈異體驗。」御劍哼聲看向成步堂。
「每天都是啊……」成步堂嘆氣。
「哪有?我怎麼都不知道?」真宵滿嘴塞著馬鈴薯泥問。
成步堂聳了下肩,看了真宵一眼後把剩下的納豆全部撥進嘴裡。相信在場除了小姑娘之外的所有人應該都明白自己最大的靈異體驗到底是什麼了吧?
擁有綾里家靈媒體質的血液、動不動就搬出千尋老師來驚嚇自己、而且之前還有被人亂附身而惹出大麻煩的體驗……綾里真宵,就是妳!就是妳啦!不要看別人!

『如果可以稍微再溫柔一點的話,御劍一定會變的很受歡迎。』
御劍坐在床上折疊著明天要穿的衣物,然後、突然想起了晚餐前跟成步堂一起泡溫泉時,對方把毛巾頂在頭上,若有所思的望著自己的臉說出那樣的話。
這棟傾向西式的建築物,把泡溫泉的的地方設在三樓頂樓,其實那也不算是正式溫泉,看水的顏色就知道不是天然泉而只是普通的熱水,不過、能來到這種周遭環境良好又舒適的地方,就不需要太挑剔了(雖然爬山的痛苦還心有餘悸)。
「哪有可能一下子就溫柔起來呢……而且……」
那也不是自己所擅長的表達方式。御劍連在自己單獨一人時,也從不會把這種難為情得話好好的說出口,小小聲的說也不行。
無法像成步堂或是真宵那個樣子……率直的把心意、期待、或是其他任何什麼東西傳達出來。對於這樣的自己,御劍偶爾也會覺得不太爽快,但因為至今已經習慣那種生存方式,因此就算有時再怎麼懊惱,也只能把苦處往心裡深處藏。
狩魔家的教育方式,連帶著冥都是受害者。不、說不定冥覺得那種不坦率的模式才是正確的,因為身為檢察官,不管交到手上的嫌疑者都得盡可能的去『懷疑』,律師則不一樣,律師的性質是『相信』委託者,而傾全力辯護。
再單純不過的交戰。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態上,所造就出來的結果迸出了激烈的火花。法庭上,審判長的木槌敲下的那一刻,伴隨著正義,在審判記錄上烙印出了最終成果。
至今自己的所作所為真的是正確的嗎?成步堂都不曾這樣懷疑過嗎?如果自己與對方,關係再好一點的話,也許可以假裝若無其事的問出口吧?
唉……會這麼想的自己,不就間接承認了,自己、御劍怜侍與他、成步堂龍一的關係,其實並沒有過去事件所造成的那些看起來很有強烈效果的羈絆……不不、那是因為自己的個性使然,導致每當成步堂一旦提起什麼,他就會反射性的想抓住對方的痛腳踩,或者因為感覺太平和的友情會讓他感覺不自在……
莫非這種心態就是所謂的『左右為難』?
胡思亂想已經到達顛峰而開始誤用成語的御劍檢事,聽見了嘆氣聲。
怎麼又唉聲嘆氣了呢?
御劍把折疊好的衣服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後輕拍了下自己的臉。
『唉……』
咦?怎麼又是這聲音……自己明明連嘴都沒張呀?
『唉……』
……等等、不、不會吧!今晚在餐桌上所討論的那些靈異事件此刻一件一件的清晰浮現在御劍腦中,但這時沒有成步堂等人在呀!
如果這時候大聲尖叫什麼的,絕對會被當成笑話傳,所以還是先確定一下……這麼想著的御劍檢事,秉持著在法庭上一貫的冷靜作風(至於內心動搖可以暫時忽略),緩緩的把頭轉向發出嘆氣聲的方向……
只見碎花窗簾放下的窗外,有個長髮隨風飛散的人影似乎在空中漂浮著。
御劍一時發不出聲音,只聽見外頭傳進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女音說:『滾出去……滾出去……』
「是A子嗎?是那個因為強盜殺人事件死去而心懷怨恨因此盤據在生前擁有的別墅中而現在已經是別人的別墅總而言之拼命造成現任屋主的困擾的A子是嗎?」
還真是既長又沒有段句讓人有點費解的句子,但也可以由此判斷,御劍現在一點也沒有外表那樣冷靜。
如果在這之前的人生,御劍從來就不相信有幽靈這種理論那還好些,雖說他『原本』也是不相信有這麼回事的,直到與成步堂一起碰上了諸多不可解釋的謎題,而且親眼見識過有『那種』體質的人還不只真宵一個,綾里春美,這個比真宵還要難纏的天然派七歲女童,也是足以『證明』有『靈』存在的一人。
於是,由於先前就被灌輸了『真的有』的觀念,因此御劍此刻根本無暇去分辨在窗外漂浮著的人影到底是什麼玩意。
『……總之……滾出去……滾出我的房子……』暫稱為A子的『東西』似乎遲疑了一下,繼續這麼說。
「莫、莫非妳不喜歡有人叫妳A子嗎?」就算是在這種詭異的狀態,身為專挑對手漏洞的專業法庭人士,御劍反射性的針對對方的遲疑發問。
『……問題不在那裡吧……』A子被這麼一問,好像有點困擾的回答。
「要不然問題在哪裡?」御劍反問。
『……就這樣。』A子說完後,身影很快的就不見了。不過與其說是帶有神秘性的消失還不如說是因為回答不出問題而落荒而逃。
但順利(?)趕走幽靈的御劍卻沒有因此而感到欣喜,他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好一會兒沒爬起來,胸口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他想去拉開窗簾看個究竟,不過以前曾經在看恐怖電影時有被瞬間跳出來的驚悚畫面嚇到過的經驗,萬一他拉開窗簾,馬上看到的是腐爛的臉還是什麼更糟糕的東西,趴在窗上瞪著自己的話,那又該怎麼辦呢?
如果因此被嚇到尖叫或暈倒,那才更加可恥……
於是當天才檢事御劍怜侍終於有力氣從鋪有厚地毯的地面爬起時,他只想到抓了自己的枕頭與棉被,隨即往房外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或許,直接暈倒還好一點。
當御劍終於發現自己說了什麼之後,在內心這麼渴求著所有他知道的宗教領袖能施展一些力量讓他當場昏死吧。
在天才檢事面前的面前的天才辯護士搔了搔自己的臉,很難去理解剛才自己的小學四年級同班同學兼『應該是』親友的男人剛才嘴裡吐出字句的真正意義……不、也許正是因為從字面上來說,還真是太好解讀的關係才會令成步堂感到吃驚……
『請讓我跟你一起睡吧。』
多麼簡潔有力的要求。
望著御劍的表情幾秒,成步堂幾乎猜的到對方下一句要說什麼。
「『請當我什麼都沒說。』」兩人同時道。
然後、御劍看見成步堂露出讓他安心的微笑,並且說:「請進。」
這會兒反倒是御劍相當遲疑,他最討厭的就是在成步堂面前表現出弱勢的一面,不過要他回自己房間去獨自面對那個不知道還會不會再出現的A子,他還是頂著他薄臉皮的蒼白面容,微低著頭走進成步堂的房間。
喔、當然不忘抱著枕頭、拖著被子。
「你先坐一下吧。」成步堂指指房裡雙人布沙發。
御劍把被子枕頭一股腦的往沙發上丟,依舊臉色難看的坐了沒有堆東西的位置。
成步堂則坐在沙發對面,隔了一個小桌子的床上。
「或許我們可以慢慢討論有關你拿著寢具到我房間來想跟我一起睡的原因……」成步堂還沒說完,就被御劍兇惡的恐嚇視線給瞪的住了嘴。
「好嘛、開玩笑而已。」一會兒,成步堂聳肩,「怎麼回事?」
「有幽……幽……幽……」
「啥?」
「有幽靈啦!還是A子!」御劍終於把事情說出口。
「A子?」成步堂先是一臉正經,但接下來的話卻讓御劍差點沒跌倒。因為他問:「A子是誰啊?」
「那個這幢房子的前屋主、會引起騷動把住進來的人趕走的那個呀!」御劍一臉受不了的叫。
「啊、那個啊。」成步堂點了下頭。
因為成步堂完全沒有驚訝的表情引起了御劍的疑心,他奇怪的問:「你怎麼好像沒什麼感覺的樣子?」
「咦?啊、那是因為……其實、嗯、我也碰到了……」成步堂搔了搔自己那頭刺蝟般的頭髮,嘿嘿的苦笑道。
「什麼!」御劍更驚訝了,原來成步堂也碰過了嗎?原來是因為這樣所以沒什麼反應……等等、不對吧!這樣應該是更吃驚才對呀?難道他都不會怕還是什麼的……
這時御劍突然想到,成步堂的身邊可是一直有綾里真宵的存在啊,對於幽靈什麼的,早就習慣了,這麼說的話,自己因為一個A子就跑到成步堂房間大驚小怪,這不是丟臉透了嗎?
「真是讓人困擾呢,哈哈哈。」成步堂笑道。
「你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困擾的樣子……」
「啊、是嗎?」成步堂頓了下又說:「在要睡覺的時候,有個黑影在窗外飄來飄去,還說著什麼東京愛情故事的預約錄影與罐頭過期之類莫名其妙的事情……早知道就帶耳機來了,有點吵呢。」
「那是什麼呀……」成步堂那種類似玩笑般的說詞,讓御劍莫名的有點放下心來。
「你來了就正好,我們可以聊天聊到睡著。」
「又不是學校的畢業旅行!別幹這種蠢事。」御劍抓著自己的枕頭瞪著對面的刺蝟頭。
「那要不然來玩撲克牌好了,我有帶耶,輸了要表演才藝。」
「你就這麼想要重溫畢業旅行啊!」
「我想跟你一起畢業呀,我們小學同班的時候,也只相處了八個月的時間,你就轉學了,而且之後我有寄信給你,結果你也沒回,害我好難過呢。後來在看到你就是在報紙上的事情了,『黑心檢事涉嫌隱瞞證據』或者『檢事局之惡鬼,對嫌犯窮追猛打』這樣的標題斗大著印在上面喲。」不能否認成步堂是有點故意的意思,難得有機會在可容忍的範圍內調侃御劍,要是不牢牢把握這機會豈不太對不起自己?
「這、這種事情就不用再提了嘛……」御劍將蒼白的頭撇到一邊去。心裡罵著『成步堂這混蛋,哪壺不開提哪壺!』
「對了御劍,我一直有一件事情很好奇,就是以前我寄給你的那些信啊,你到底有沒有收到啊?我每次都很煩惱是不是我抄錯地址呢。」
「二十幾封都抄錯地址也太誇張了吧!」御劍忍不住脫口而出。
「原來你有收到啊?」成步堂手環抱著胸,煞有其事的用力點著頭。
「什、什麼啊!居然這樣來試探我!」
「那你怎麼不回信?至少也該回個『我收到了』之類的吧?虧我們之前交情這麼好,這樣把我的關心之情丟到一旁真是太失禮了。」
「……因為你的字實在是太醜了,有些根本就看不懂在寫什麼,所以就沒回了……」御劍用一種擺明瞧不起人的態度說著蹩腳的謊言。
成步堂當時寄來的每封信御劍都看了,而且直到現在依舊好好的收著,沒有回信的原因是他曉得成步堂是那種一旦熱血起來,就會把別人的事情當成自己的事情一樣煩惱的笨傢伙,十六年前的痛苦事件,讓自己一個人承受就好了,不需要牽扯到成步堂身上,
雖然當時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都是這樣想的,不過名為命運的鎖鍊卻仍舊讓成步堂龍一這個傢伙牽扯進來,並且跌破所有人眼鏡的,漂亮的解決了一切問題。
「有異議!」成步堂習慣性的叫道,「我的字哪有很醜,要說醜的話,真宵寫的字才……」
「有異議!你一個大人幹嘛跟小孩子比!」
「有異議!當時我寫信時也是小孩子,怎麼不能比?」
「有異議!我當時也是小孩子,寫的字就比你的好看!」
雙方就連在爭論這種不是很營養的話題上都在抗議來抗議去的,要是有第三者在的話,恐怕會大搖其頭直嘆最近的律師與檢事的水準低落。
「這、這個……算了,強辯我可辯不過你……」成步堂扁著嘴道。嗚……連這種小事都輸了……
「你才是那種總是還沒有證據就先喊『有異議』的傢伙呢。」御劍眼看終於一勝,有點得意的微仰著頭數落。每回看成步堂出席的裁判,都是超級讓人心驚膽跳的。
「那是情勢所逼,要不是老被你們這群怪檢察官抽鞭子扔咖啡的,我一定可以更輕鬆就拿下勝訴。」成步堂不滿的抱怨。不是他要說,而是自己所碰到的檢事個個都難纏的要命,且最難纏之處還不是實際的辯駁而是一些糟糕的小習慣。
御劍那種做作的囂張態度也就罷了,更別提暴力女狩魔冥的皮鞭雨與咖啡人歌德一不爽就往對面扔咖啡,拜託好不好,能不能讓審判正常點啊?
「我可沒揮鞭子也沒喝咖啡,照樣還不是可以把你轟的慘兮兮。」御劍聳肩笑道。
「是啊是啊,你可愛多了。」成步堂只得順著御劍的話敷衍道。
話才剛落,成步堂就瞬間發覺御劍居然滿臉通紅。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御劍低叫。
「……哎呀哎呀……」成步堂自己也錯愕得不得了。過了一分鐘相當尷尬的沈默後,他才重新開口說:「時間有點晚了耶,要不要睡了?」
「啊、嗯。」御劍點頭。
「那麼、你睡……」
「我睡沙發就好。」御劍搶先開口。
「啊、啊是嗎?你睡床也……」
「我說我要睡沙發!」不顧自己才是入侵者,御劍這回使用的是命令句。
「我知道了。」成步堂終於不再打算說什麼的抱頭往床上一躺,「那麼晚安囉、怜侍。」
「咦?」
「這樣叫不行嗎?小學的時候我們不都彼此叫對方的名字嗎?」
「……隨便你了。」

這是個美好的早晨,至少在御劍一大早偷偷摸摸溜出成步堂房間到吃早飯這段期間內,是這麼認定的沒錯。
但在冥到處翻箱倒櫃的搜尋到御劍附近的時候,情況看起來實在是很不樂觀。
「冥、怎麼了?」御劍關心的詢問一臉急躁的女檢事。
「怜侍你有沒有看到我的皮鞭?」冥咬著下唇,似乎很不安的模樣。
御劍當然明白那皮鞭對於狩魔冥的意義重大,據說冥睡覺的時候還會把皮鞭放在枕頭旁才能入睡。
「我沒有看到,妳的皮鞭不見了嗎?」
「看樣子就知道了吧?」冥理所當然的道,「昨天明明就還在的,結果早上起來就不見了。」
「妳昨天不是跟真宵睡同一床嗎?說不定是不小心被壓在她身體下面了,再回去看看吧。」御劍出言安慰道。
「床上已經被我翻遍了,雖然不甘心,但小妹妹可是比我早起很多還跑去泡澡的人,所以沒有這個可能性,而且我也不認為是她拿了我的皮鞭。」冥抿起薄薄的唇。
「這樣啊……那麼我會到處幫妳留意的。」御劍這麼說。雖然說那條鞭子對冥而言很重要,但萬一真的不小心掉了,可能也只能再買一條了。
「怜侍、其實呢……昨天晚上發生了有點不尋常的事情。」不同於以往明快有自信的冥,她用著低調而猶豫的聲音說著。
「不尋常?」御劍聽見這個詞的時候,心臟猛烈一抽。
「雖然很想說是我太敏感了,但是昨天我聽見了奇怪女人的聲音,好像是說著『如果不滾出去的話,會發生更悲慘的事情』還夾雜著嗚嗚的哭泣聲……」
「是A子!」御劍脫口而出。
「啊?」冥這回反而瞪大眼望著御劍。
「我昨天也在窗外看見飄浮在空中的詭異人影,她也是叫我滾出去,聽說成步堂也有碰到,只是對方說的是預約錄影跟開罐器。」御劍狠狠的擰起眉頭。
「怎、怎麼可能嘛、這種蠢事……」不知道冥所說的蠢事是指『滾出去』、『預約錄影』還是『開罐器』。
「而且妳想想昨天吃晚餐的時候,系鋸刑事所說的那件事情……」
(嗯、我一進到房間就覺得肩膀好重的說,好像有什麼東西壓住一樣,我想應該是一下子爬這麼遠的山路太累了,所以想說先睡一下,結果也睡的不太好的說,因為一直夢到有人在我耳邊吵著『滾出去……滾出去……』)
「這、這個……難道真的有……」冥想笑,但嘴角卻很僵硬的勾著。
「很難說,可是真宵卻又說什麼都感覺不到。」御劍摸著下巴沈吟。
「這也不能完全依靠小妹妹的感覺呀,畢竟她只是可以呼喚靈上身,而不是能直接感覺那種東西的存在呢……」冥這回可一臉嚴肅的說著這種聽起來非現實的事了。
「這妳還挺清楚的嘛。」御劍有點不可思議的望著冥。
「啊、這、這是因為之前為了案情需要,所以特別調查過了呢,就連倉院之里以及高菱屋百貨舉辦的倉院秘寶展我都特別去了,還買了印有賺錢的一百零六種方法的桌巾以及倉院之罐的縮小版鑰匙圈,上面的裂痕還仿造的維妙維肖呢。」
冥沒發覺自己的發言活像個為什麼東西著迷的狂熱者,御劍只得苦笑著嚥了口口水,沒敢說什麼。
再怎麼說,狩魔冥現在也不過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少女而已,所以在很多地方依舊有著特有的孩子氣。
「那麼,妳現在覺得,皮鞭不見了這件事情,有沒有可能跟A子扯上關係?」御劍若無其事的轉移了有關靈媒師週邊產品的話題。
「這個……莫非那聲音說『會發生更悲慘的事情』就是指我的鞭子會不見這件事情嗎?」冥咬著下唇。
「說不定,因為那鞭子對妳而言的確是不可或缺的。」御劍點了下頭。
「早安、冥小姐,御劍先生。」此時兩人身後傳來了快活的語調。
「早安、真宵。」冥回過頭。
「早。」御劍也簡單的點了個頭。
「早餐的麵包我已經準備好啦,隨時都可以開動了喔。不過我找不到成步堂君耶,有人有看到他嗎?」真宵笑著問道。
「會不會跑去三樓泡澡了呢?畢竟我出來前還有看到他在床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可能他跑到別地方去了。」發覺自己差點把昨晚的丟臉經過說溜嘴的御劍,生硬的轉移道。
「嗯?」身為細心如髮的檢事,冥自然不會放過御劍半途中斷的句子。「御劍你說你『出來前』是指從成步堂龍一的房間裡出來嗎?為什麼你會從他的房間裡頭出來?」
即使御劍他覺得詢問的重點也許應該放在『為了什麼事情而進去』而不是為何出來,但為了自己的面子著想,他可不會主動提醒冥這個關鍵。
「這是因為……」
御劍正用轉的飛快的腦子編織著聽起來最合理的謊言,而此刻一邊的真宵拍了下手叫道:「我知道啦、御劍先生是因為想跟成步堂君說早安所以才進去的吧?我平時也是會這樣叫他,因為事務所的案子要不都擠在一起來,要不然就是好陣子沒生意,如果是沒有生意的日子,他都會睡到好晚,所以沒有人叫他是不行的啦!」
這時冥突然插嘴道:「妳都怎麼叫他?賞他一頓鞭子嗎?」
御劍聞言心想:『人家真宵又不是妳……』
「哎呀、方法有很多種呀,比如說一下子跳到他背上去啦,不過這招後來被春美偷學走了……」真宵頂著臉頰,眼珠轉呀轉,「還有威脅著要把他沒有上髮膠的樣子拍下來做成海報貼在事務所裡頭啦……」
「好想看。」御劍脫口而出。說老實話,他真的很好奇成步堂把頭髮放下來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模樣。
「我也想看。」沒想到,說這話的人居然是真宵。
「妳沒看過嗎?」冥也很驚訝的問。
「因為成步堂君都是用被子蓋著頭睡覺嘛,所以沒看到,而且在他爬起來之前就會把我趕出去了。」真宵低垂著頭失望道。
「……要不要去三樓找一找?」御劍赫然發覺問題似乎被扯的遠了,忙這麼說。
「已經去過啦,沒見著。」真宵搖頭。
「房間呢?」冥問。
「沒看到,剛才我才從那裡出來呢。」真宵還是搖頭。
「喲、大家早安的說!喔、我聞到了好香的麵包味,在發薪日前我總是只能吃隔夜的泡飯的說……」
正從二樓下來的系鋸刑警正精神飽滿的跟所有人打招呼。
「耶?早餐就是泡飯嗎?」真宵驚訝的問。
「是啊、因為薪水總是被扣光光的說……」
「這叫做『自業自得』吧……」御劍小小聲的對身邊的冥道。
冥點著頭認同。不管是她還是御劍,全都扣過系鋸的薪水,還不是因為這傢伙有時候實在是太不細心又亂來了。
「對了、系鋸先生有沒有看見成步堂君?」真宵問?
「成步堂?沒看見的說。」系鋸如此回答。
「真是個愛找麻煩的傢伙,沒辦法,大家一起找找看吧。」冥提議著,「還有,如果誰有看到我的鞭子要說呀。」
「知道了!」真宵很快的回答。
「那怜侍、一樓就麻煩你了,我跟小妹妹看二樓,鬍子外套,你如果三樓看完就去外頭晃一圈吧。」冥動作迅速的分配任務。
「嗯。」御劍點頭。
「了解的說。」系鋸大聲答道。

御劍在一樓進行『成步堂龍一搜索活動』時,腦袋飛快的動了起來,從一開始跟著眾人來到這個地方所發生的任何瑣碎的小事就像幻燈片一樣反覆的在腦內播放。
(會發生更悲慘的事情……)
似乎還不是指冥丟失了皮鞭,而是成步堂的失蹤……
「成步堂!你在嗎?成步堂龍一!」御劍低低的喊著。尋過廚房、廚房的所有可以打開的櫃子、餐廳、餐桌底下、客廳、客廳沙發底下,然後繞回自己的房間。
現在是大白天,所以御劍克服了大部分昨晚被突然嚇一跳的恐懼感回到自己原本的房間裡頭搜尋。
他想拉開床頭的窗簾,卻意外發現上頭的軌道似乎卡住了,所以拉不開,畢竟不是自己家的東西,他也沒敢用力扯,只得暫時放棄。
被子鋪得相當整齊,因為昨天沒有人使用過。他彎下腰檢查床下,床底下是木頭實心的,因此不可能躲人,接著他又去開啟衣櫃,裡頭只有自己昨晚吊的襯衫與外套,總之是一無所獲。其實御劍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像搜索凶案現場般的找尋成步堂的蹤影,也許對方只是去外頭晃晃、很快就回來了,也許……
御劍心裡頭閃過一絲不安的念頭。
(會發生更悲慘的事情……)
不、不會的!這理所當然,該是一次不壞的旅行是嗎?自己昨天一定是眼花看錯了,是的、一切都是自己幻聽,系鋸的感覺也有毛病,他本身就是個粗線條的傢伙,至於冥的鞭子也許是她一時忘了自己放哪,而且真宵也……
御劍想到這裡,用力的晃了晃腦袋,然後踏出自己的房間外。此時他聽見了系鋸刑事從三樓傳來的『成步堂先生!你在哪裡?』這樣的呼喊。
最後,御劍推開成步堂房間的門,床上的被子不知什麼時候疊整齊了,他望了眼昨晚自己睡覺的沙發,嘆了口氣,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會擔心……而且還是非常擔心成步堂的安危了呢?
唉、現在懊惱這種事情也沒有用,事情都發生了,硬去否認才愚蠢。
御劍滿臉堆著不悅的一把打開了這房間裡的衣櫃,果然除了幾件衣服外,什麼也沒有。
「真是的、這傢伙到底上哪裡去了?」御劍叨唸著,「偏偏在要吃早餐前失蹤,真是太不自然了……等等、不自然?」
為什麼會有這種不自然的感覺?一定有什麼東西被自己忽略了……
御劍站在成步堂的床前,呆呆的望著折好的被子,只一會兒,他便咬著牙低咒道:「該死的混帳!」

眾人大約二十分鐘後回到了客廳集合。
「外頭跟三樓沒找到的說。」系鋸刑事愁眉苦臉的對御劍說。
「二樓也完全沒看到人,成步堂君到底上哪兒去了呢?」真宵歪著頭道。
「最重要的是沒找著我的鞭子!」冥一臉不滿的插著腰。
御劍環抱著胸,頭微仰起,眼裡射出凌厲的光芒,這是他在法庭裁判中的標準姿態,就像剛起飛的獵鷹,正無情的搜尋著目標物。
「這個案子,我已經很明白了。」御劍冷冷的開口道。
「什麼意思?不懂的說。」系鋸忙問。
「主犯就是妳,綾里真宵!」御劍伸出手指著真宵,氣勢如同於成步堂在法庭上指著證人般。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真宵發出一種不知道算是驚訝還是興奮的尖叫。
「你有證據嗎?怜侍。」冥露出一種嘲諷般的高傲笑容,「就算不是在法庭上,也得講求證據的,否則小妹妹可是能告你妨礙名譽喔。」
「證據、哼、證據就是成步堂現在人就在二樓,真宵與妳的房間!出來吧成步堂!」御劍故意提高音量叫道。
冥『嗚』了聲,最後只得抿起嘴。
二樓傳來拍掌聲,只見一個人影正從二樓俯視著眾人。
「喲、早安啊怜侍,昨晚睡的好不好?」正是成步堂調侃的聲音。
「你、你這個該死的傢伙……」御劍握緊拳頭。
「在發脾氣之前,先讓大家聽聽你的推理如何?」成步堂的笑容一點安撫御劍的效果也沒有,反而有火上添油之勢。
「好、就說給你聽……」御劍咬牙切齒的開始說:「昨天一來到這裡,真宵馬上就跟我提起有關這間屋子的靈異事件,豈想到這只是先讓我有這種印象罷了,在晚餐上則說了每個人親生經歷的靈異體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也是真宵,而出聲附和的人則是你、成步堂!還有冥,我當時就覺得有點奇怪了,平時對這種事情完全不感興趣的她,居然也會跟著一起湊熱鬧,也就是說,她如果不是事前就得知這個愚蠢的計畫,就是真宵趁著單獨與冥相處時說服了她一起進行,我說的對不對?冥、」御劍回頭瞪著冥,後者則將眼神轉到一邊去,似乎是默認了。
「不愧是御劍檢事,好厲害啊。」真宵拍了下手,高興的說,臉上完全沒有被指責為犯人的罪惡感。
就是這種表情讓自己一下子無力起來哪……御劍想。
「然後、在我即將就寢時,故意在窗口弄了模糊的影子,如果我沒猜錯,那是紙剪成的吧?使用完只要燒掉沖到馬桶裡就不會留下任何證據,而且、為了防備我突然拉開窗簾,還故意將窗簾上的軌道卡住。」
「你不是說過,你還跟那個影子對過話嗎?如果只是紙片,要怎麼跟你對話呢?」成步堂問。
「很簡單,那是小型麥克風與收音器,只要事先將麥克風裝在紙人上,不管真正的操縱者在哪裡,都一樣可以與我對話,而且昨天我參觀屋子的時候就發現,真宵與冥的房間正巧就在我房間的正上方,因此不管是把紙人放到我的窗外或是回收,都可以很迅速。」御劍馬上的回應了成步堂的問題。
「那你又怎麼會開始懷疑真宵,以及狩魔檢事其實是我們的協力者?」成步堂說完,慢慢的從二樓走了下來。
看見對方悠閒的模樣,御劍簡直忍不住衝上前去想給他一拳。
「從冥說『還有,如果誰有看到我的鞭子要說呀。』以及真宵馬上回答『知道了!』這裡,事後回想起來實在是太不自然了,如冥所說,真宵可是比她早起的人,若是如此,冥一定是起床後才發覺鞭子不見的,這麼一來,先起床的真宵肯定不知道她的鞭子不見了,但當時她們的對答是如此自然,好像真宵已經知道冥為什麼要找鞭子似的。若是真宵老早就知道冥的鞭子不見了,像她這種熱心過度的人怎麼可能還有閒心去泡澡?早就把所有人挖起來一起幫忙找東西了,所以我才敢說,她們八成是套好的。」
「原來如此,真是漂亮呢……」成步堂搔了搔頭。
「還有就是成步堂你不見的時候,冥似乎很自然的掌握主導權分配大家搜查的地點,我是一樓,系鋸是三樓跟外頭,你利用了『如果是狩魔冥』搜查過的地點,我應該就不會再查一次的盲點,所以躲在二樓,你不敢躲在三樓的原因是覺得我會認為系鋸查的不夠仔細,而自己跑去再找一次,萬一被我找到,就前功盡棄了。」
「……真是一針見血的說,不過被說不夠仔細還真是有點難過的說。」系鋸低頭喃喃道。
「那麼、動機呢?」成步堂微笑著問。
「對呀對呀、動機是什麼?」真宵滿臉堆著期待。
「如果今天不是這個日子的話,我一定會好好揍你的……冥、妳說吧,今天幾月幾號?」御劍無奈的瞟了一旁神色有點尷尬的冥一眼。
冥先是左右看了下,再假裝老成的咳了聲嗽,最後終於說:「今天是四月一號,愚人節快樂,怜侍。」

「你為什麼現在到我房間?而且還帶著被子枕頭。」御劍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還是讓開身子讓成步堂進入。
「喔、我只是想,昨天讓你嚐過了睡沙發的滋味,我也來試試看好不好受。」成步堂笑道。他承認自己與真宵所策劃的愚人節餘興節目讓他自身起了點罪惡感。
「哼。」御劍走回床邊坐下,眼睜睜看著成步堂把枕頭棉被丟到沙發上去,然後一屁股坐了上去。
「其實原本並沒有想到你會被那個人影嚇到跑來找我……」
「閉嘴!」御劍一想到這件事情就感到丟臉又火大,幸好成步堂這傢伙還算有點良心,沒把這事到處傳。
「這個房子真的有那樣的傳聞是真的喔,不過那個並不是近期的事情,而是昭和時代的事,而這房子一進來也能曉得,因為偶爾房主一家會過來度假,所以打掃得很整潔,也有付水電費,至於除靈一說則是房主在拿鑰匙給真宵時所開的玩笑『如果遇到幽靈,要順便幫我除靈喔!』」成步堂把頭靠在沙發上這麼解釋。
「然後、你就順便想到了這種蹩腳的詭計?」御劍冷著聲。
「先想到說要讓誰嚇一跳的人不是我,而是真宵喔,她不知道從哪裡看到『愚人節就是騙人的節日,而且被騙的人還不可以生氣』的事情……原本她還說要騙系鋸刑警呢,結果是我說『騙他太容易了吧?』真宵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去的。至於狩魔檢事我們也沒有事先通知她,是真宵跟她去屋內探險的時候趁機說服的。」
「那系鋸這傢伙呢?他也是你們一夥的吧?虧他說鬼故事時還表現得這麼自然。」御劍手環胸『嘖』了聲。
「那個啊……其實……我原本也以為是真宵跟系鋸說了我們的計畫,但真宵卻說『因為系鋸刑警非常崇拜御劍先生,萬一說了,他跑去告密就糟糕了。』所以,應該是沒有說才對……」
「那、那個系鋸說的……」御劍的臉色開始變的更死白了
「呵、呵呵、系鋸刑警,應該是神經過敏吧……」成步堂說完,把被子一拉,很快的躺倒在沙發上。
「成步堂龍一!你該不會是因為這樣而跑來我房間睡的吧!」
御劍的吶喊,在愚人節的夜晚,顯的相當悲涼的迴盪在高級別墅中。
遠方似乎傳來了回音『滾出去……滾出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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